身后的陈霆在小声询问,在得到否定的答复后,呼吸明显粗重了。偷眼看周瑜,他沉静如故。再转目望向已处于胶着状态的战场,我紧握马缰的手却渐渐有些发潮了。
双方当然不可能一直这样僵持下去,当下这种态势,谁能率先别遣一军绕到敌阵侧后加以突袭,谁便能掌握战场的主动权。骑兵强大的机动性使曹仁显然更具优势,而按照作战计划,此刻,程普本应出现在曹仁后方直插其后肋,并进一步实现对曹仁军的夹击、以至包围。然而,他没有到!
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战机的丧失与战场形势的逆转往往只在一念之间。日上中天的时候,曹仁骑兵抢先绕到我军侧后,新一轮的搏杀开始了!
尽管形势急转直下,然而周瑜指挥若定,武刚车阵卓有成效地阻挡了曹仁铁骑一轮又一轮的冲击。
我以为自己亦能保持镇静,可事实上我的心已经乱了,并且我相信这样的人不止我一个。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任何一个微小的突发事件都有可能引起将士们心理上的波动,进而影响整个战局。何况,武刚车阵虽能有效抵御骑兵冲击,但说到底只是一种防御阵型,此战制胜之根本恰恰在于程普军出其不意的袭击以及两军合并后的兵力优势,而一旦程普缺位……
莫非曹仁发现了他的行藏,于半路埋伏人马予以截击?还是……一种隐隐的不安忽然像一根刺一样刺了一下我的心,或者这根刺早就在那里了,自开战之初甚至更早以前就在那里了,每一次程普与周瑜发生冲突,它就刺痛我一下,只是这一次,它刺痛的我力度太大了些,那痛感令我忍不住微微颤栗起来。
不,不会的!我又马上否定了自己。说不清是在心底祈祷还是仅仅在安抚自己,脑海中反反复复回荡着的只是周瑜的那句话——“程公百战之身,一向持重严谨,顾全大局,开战之时,定不会有所疏虞……”
却渐渐地险象环生了!曹仁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他不断加快进攻节奏,加大进攻力度,一阵紧似一阵的鼓点声中,周瑜的神情,终于现出一丝凝重。
决然一挥手,他将最后一批预备队投入战场。这是一支五百人的骑兵队伍,是在缴获曹仁军数百匹战马的基础上,由周瑜亲自挑选出五百名健儿,日夜加紧训练而成。这支骑兵队与周瑜的百人卫队一样,其成员各个力扼虎、射必中,皆乃精锐中之精锐。
随着主帅一声令下,五百铁骑飞奔腾踔,以掣电走雷的速度猛然插入敌阵,犹如一把千锤百炼的匕首,直薄曹仁心膂之地!
以这支骑兵的规模,当然不可能从根本上扭转战局。周瑜之所以选择此时将他们投入战场,不过是趁曹仁将主力悉数投入我军侧后、而其自身防御相对薄弱之际,起一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干扰作用——既包括指挥上的,更包括心理上的,并且为保障其自身安全,必须速进速退。目下情势危急,周瑜只能用这样的办法争取时间以待程普,拖得一刻是一刻,争得一分是一分!
果然,因后方突然大乱,曹仁军的攻势出现了短暂的迟滞,就在这个间隙,一个浑身浴血的人策马驰上山岗——
“大都督!”是秦威,吕蒙副将,但见他已披伤数处,只是那目光灼灼,透出的尽是焦急,“吕将军派末将前来询问,程公迟迟未见出现,可是有何变故?”
未待周瑜回答,忽听得一声长长的“报——”,又有一人一骑从另一个方向疾驰而来,那骑士颈后靠旗醒目的颜色不禁令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正是一个多时辰前被派去与程普通传消息的令使,算算时间,他早该归来的。
“大都督!”他却几乎是滚下马来的,踉跄着在周瑜面前跪倒,他的声音已然变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