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一处没人的阳台坐下,姜知漓开始在脑中慢慢整理着今晚迸发出来的一些灵感。
不一会儿,身后响起一道温和有礼的年轻男声。
“姜小姐。”
姜知漓循声回头,看清男人的面容,发现他就是刚刚叫陈蔚师母的那个年轻男人。
男人穿着白衬衫,眉目清俊,气质温润如玉,不像是那些不正经的富二代来搭讪的。
不知道他来找自己是要干嘛,姜知漓迟疑点头:“您好。请问有事吗?”
男人的眼中飞快划过一丝失落,很快,他又温和地笑了笑,“姜小姐,好久不见。”
姜知漓一怔,还是没想起来她什么时候见过面前的人。
“看来你应该是不记得我了,我是商琰。”
他目光温柔地望着她,缓缓道:“四年前,在医院,你帮过我。”
记忆的闸门终于被这几个关键词开启,无数画面接踵涌来。
四年前,姜知漓才刚刚孤身一人来到英国。
因为水土不服,她才刚到不久,就生了一场大病,整整住了一周的院。
后来,身体好转些时,她就会偶尔在医院里散散步。
花园里,她常常看见一个华人少年,穿着旧但整洁的白衬衫,推着轮椅上的母亲散步。
偶尔她也会听见母子二人在花园里一起聊天,听着久违的中文,母子二人温馨的对话,姜知漓自己的心里仿佛也可以从中得到一丝慰藉。
她以为,那个坐在轮椅上的母亲是会一点点好转的,命运是会心软的。
可直到她出院的那天,路过重症监护室的门口,她看见那个白衬衫的少年,正在哀求着他母亲的主治医生,请求医院能够多宽限一些时间,让他筹齐手术费。
姜知漓远远地看着那副让她又熟悉,又心酸的画面。
看着少年被毫不留情地拒绝,看着他低下头,再不见一丝生机,而是被绝望和死寂笼罩着。
太像他了。
只是每每想起,都会让人觉得心痛如绞。
于是,她暗中打听了他的情况,想办法联系人脉,让医院多宽限了一些时日。
人命关天,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她那时也没有那么多钱,只能做那么多了,剩下的,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
当初的她面对这样的情况时帮不上任何忙,现在她至少有了那么一点能力,能让一个人承受亲人分离之痛的可能性再小一点。
虽然力量微薄,可起码,会让她觉得不那么心痛。
姜知漓只留了真实的姓名,写下的电话号码却是假的。
以至于后来,她也不知道,那个华人少年,和那位垂危的母亲,究竟怎样了。
姜知漓恍然回神,犹豫道:“你的母亲她”
商琰神色柔和,语调平静:“她已经过世了。手术之后,因为一些后遗症,没能熬过那个冬天。”
“抱歉。”
“没关系,”商琰笑笑,语气轻松:“如果当初你没有出现,那场手术没办法进行,我才会自责一辈子。只不过,你连真实的电话号码都没有留给我,我连感谢的话都没机会说。”
没等她说话,商琰凝望着她,浅褐色的瞳孔被映得更加温柔。
他微笑着缓缓道:“所以,能够在这里遇见你,我很开心。”
会场内,傅北臣已经环视了一圈,也没看见姜知漓的身影。
他眸光微沉,正要出去找人时,前方的路忽然被人拦住。
简语凡在他的面前站定,被精心修饰过的细眉微挑,笑意盈盈地开口:“傅总是在找姜小姐吗?”
傅北臣的脚步停住,终于正眼看向她。
简语凡笑了笑,语调柔柔的:“我刚刚看见姜小姐了。她在阳台那边,正在跟商先生聊天。好像商先生以前就认识姜小姐,两人交谈甚欢,我才没敢过去打扰。”
闻言,傅北臣掀了掀眼皮,目光骤然冷下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不远处的阳台,两道身影清晰地落入视野。
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聊什么,可隔着玻璃门,傅北臣仍然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姜知漓脸上的表情。
她在笑。
对着一个陌生男人,笑得像朵花一样招摇。
一旁,简语凡侧眸观察着他平静深沉的神色,一时试探不出他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她敢肯定,傅北臣和姜知漓之间关系一定是不简单的。
可如果说两人是男女朋友,却又不太像。
她跟傅北臣在美国就认识了,她回国也是因为傅老爷子特意将她安排进了旗岳设计部,为的就是离傅北臣近一些。虽然傅老爷子有意撮合,可他的意见显然完全影响不到傅北臣一丝一毫。
那天她刚出机场,就在门口碰见了傅北臣,才搭上他的车去了酒店。原本她还想约他一起吃晚饭,可刚一到酒店,男人就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简语凡知道,他让她上车是因为男人的礼貌使然。包括她认识傅北臣三年,也从来没见过他出席公共场合带过任何一个女伴。
她得不到的,别人也同样得不到。既然如此,她也就无所谓了。
可今天,他却破例了。
那个高不可攀,冷心冷情的傅北臣,好像跟她以前认识的不一样了。
一种危机感油然而生。
所以,简语凡迫切地想要印证,傅北臣和姜知漓之间究竟是不是她想的那样。
片刻的沉默后,简语凡犹豫着刚想开口,男人却忽然抬脚离开了。
不是朝着阳台的方向,而是出口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