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魏垣显然被这突兀之声惊得一凛,先开口,留片刻时隙收敛讶异,再回头见他。
许瑜语哽,迟迟说不出半个字,仿佛他那一声只是为了打断二人的亲昵举动,静默良久,他幽幽说道:“在殿内时,我是不是语气太直,让六哥不安。”
魏垣头顶疑云尽消,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透出些许和蔼,言语也变得温和:“你六哥性子虽内敛,但总不会被旁人三言两语就吓得魂不守舍吧......他倒是个正人君子,连闵大人这样的美人都不得近身。”
“啊?”许瑜一时不明,自己到底是不懂男女思慕还是太懂以至于感到一丝影射的含义,他眸光转深,自愧扰了二人,喉头滚动间,倏地出言:“我来宸元宫有些时候了,也该回去再瞧瞧太子殿下,看样子六哥也惊得不浅,这些日子还得劳表兄多加安抚。”
日影西斜云霞缀幕,宸元宫方安定下来。卢昭仪又寻到个理由赏赐银两,小宫娥小内监们吃够点心又沾了喜气,便满足地各司其职去。
宫门落锁前,几人与昭仪娘娘道别。
昏黄之下,那个身着华服,形体纤瘦的女子被框在宸元宫朱漆大门当中,仍带暑热的晚风吹过宫巷,将这幕画面衬得略微萧瑟。
纾雅登上马车后不断回望卢昭仪,含笑的模样再次令她想起自己的母亲,好似出嫁那日,母亲站在家门口久久凝望,面上带笑,实则送走之后退回自己房中痛哭一场。
她与许玦虽同在皇城,可毕竟宫规森严,开府后的皇子与外臣一般,平日需得通报方能入后宫见母亲,今日宸元宫热闹过,但转瞬化作孤寂,在深秋更漏中强忍落差,不知又是何等滋味。
“不过时日将近,中秋夜宴、煜儿周岁......”纾雅收回探出侧窗的脑袋,口中还念念有词。
“盼夜宴?”魏垣听得这燕子般微弱的话音,纳闷她为何盘算这些日子。
“王爷又不细心了,昭仪娘娘一人在深宫之中岂能不思念儿孙......”纾雅还未来得及解释,雪魄便兀然开口,“您今日入宫探望太子殿下,带伍大人也就罢了,偏还请了姐姐,又捎上雪魄,本就打算留咱们姐妹在宸元宫博娘娘一乐吧?怎得此刻倒不知姐姐在念叨些什么?办宴会,宸元宫又得热闹了呀。”
整个午后她都陪在卢昭仪身边,最能观其色,先前有多欢喜分别时就有多落寞,只叹这些男子入宫只顾着旁人之事,竟对娘娘心绪毫无体察。
纾雅深以为然,感叹雪魄不愧是小心肝,自己的心思她是吃得透透的。
魏垣被这话噎得哑口无言,不住颔首,手握半拳撑在额上,沉声道:“任重道远......”
卢昭仪对其有养育之恩,他本该时常探望以叙天伦,可他的府邸远在肃州,若非重大节庆奉召回京,就连自己的亲生母亲也见不上几面,更遑论入宫。
如今自己已追随许瑜,只待业成那日,他最放心不下的昭仪娘娘与阿玦便能同赴封地,以千户食邑,安度余生。
“快别恼了。”纾雅抬臂搭上魏垣肩头,轻袖滑落,半截皓腕垂在他脖颈旁,“昭仪娘娘明白你的心意,眼下回了京城,能趁机探望几回便已足够,譬如陛下曾赐过长公主‘自由出入宫禁’的恩典......至于往后,我们既然跟了晋王殿下就该信任他,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魏垣付之一笑,覆上她耷拉的手,摩挲其骨节,方知卢昭仪说得有理,她的确比旁人清减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