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霜雪(1 / 2)

卢贤妃至死也没再回到父母身边,长街上,送葬队伍绵延数里,卢家二老如身旁宫人一般,知趣地夹在队伍当中,送贤妃娘娘最后一程。

待她入了皇陵,他们便不再有女儿,曾经那个挑花绣朵技艺绝佳的桑儿只当是飘进心里梦了一场。

后宫空虚,无人主事,皇帝再度下旨封萧德妃为贵妃。萧贵妃才干虽不及禁足的皇后和冷宫中的陈庶人,但胜在宽仁待下和睦宫闱,阖宫上下皆无异议。

自贤妃仙逝,宸元宫的宫人们便被遣散至别处当差,萧贵妃念及六皇子思母,特命人保留其旧时陈设,以供悼念。

许玦一连多日留在宫中不愿回府,那空旷大殿也便成了他的静心场所。

“身染风寒,还要日日来跪,娘娘若是在天有灵,定然不得安心。”魏垣推开门扇,细雪扑进未燃火炉的大殿,激得许玦一哆嗦。

他回头,皮肤如庭前雪光般惨白,神色更是憔悴,闷咳几声后提气说道:“表兄来了......”

魏垣解下自己的墨色狐裘为他披上,随即递去一轴画卷,“这是先前妻妹所作。”

“雪魄?”许玦颤着一双僵红的手,缓缓将其展开,画上赫然立着一位二十来岁的妇人,神态自若,贞静娴雅。他欲语泪先流,大颗泪珠滴入画面,又赶紧展袖擦干,“像,小时候见母亲便是这般模样,还请表兄代我谢过雪魄姑娘。”

“嗯,这是自然......”魏垣此刻伸手搀扶,他方肯起身,“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贤妃娘娘辞世,可也不能不顾在世亲人。煜儿自那日起便生了场病,作为父亲你总得亲自照看着。”

许玦身子回暖,抬手致以一礼,“表兄说得是,只是阿玦前几日冷落了她们母子,眼下倒无颜见人了。”

说到此处,他倏忽想起红荼与那夜旖旎,心中一阵发虚,继而道:“我终究算不得良人......现在我什么也没有,只有表兄,倘若某日阿玦做出什么混账事,表兄可否......别怪罪我。”

魏垣不明其意,寻思他又犯了自怨自艾的毛病,遂替他拢好裘衣,正色道:“如今宫中,京城,无人再敢轻贱于你,拿出点独当一面的勇气才好。”

许玦最愿听到魏垣肯定自己,忙点头应是,但沉吟片刻后又忍不住叹息,“表兄错了,那些人原就不该轻贱他人,只是权力在手,有恃无恐。吴氏鸩杀我阿娘,父皇不信是她,连查多日,可结果呢?吴氏仅仅降为才人,正五品啊,岳父抄家前也不过如此,且琼华宫还留给了南珠,父皇此举不就是在打我脸么?”

“表兄可还记得吴才人的一双儿女如何待我......瓷渣、落水、墨酱,还有十二岁那年,南珠纠结一群宫人,令其行猥亵之事,也是这么个雪天,若非表兄及时赶来呵止他们,为我披上衣裳,恐怕阿玦还未悲愤就已受冻而死。这些事父皇都看在眼里,可他‘日理万机’,不愿为后宫琐事牵绊,他若不放在眼里,无论何时都会有人轻贱阿玦。”

魏垣有些赧然,从前种种不过是保护幼弟的举手之劳,而今他们早已脱离孩提时期,他的确再也“护不住”这正经皇子。

思索至此,他脑中灵光乍现,忆起梁州一行所探之事,但觉祁昌华不宜再用。

一路上,魏垣根本逃不过祁昌华的视线,他将一切安排得滴水不漏,沿途州郡皆言未见军队过境。实则他早已致信势力范围内的州官串通一气,更在某天夜里受到其父河陇大将军来信训斥,于驿馆卧房内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