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压抑的避难所旁,荒凉的古道两侧是横七竖八的铁皮房,那在警备队破灭之前是紧急开会用的场所,如今已经升起袅袅炊烟了。套着磨损及其严重的靴子的脚停下来,白城韬叩响了其中一扇摇摇欲坠的大门:
“陈局长,陈局长!是我,白城韬!”
等了半晌也没有回应,但他细心地注意到——尽管对方已经刻意放轻了动作——炒菜用的铁锅刚被放回到灶台上。
“如果你不出来的话,我就直接进去了!”说着,白城韬从腰间掏出一支小手枪,刻意地让里面藏着的人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
“我数一——”
连第一个数字都话声未落,他便清晰地听到老旧的滑动锁打开的声音,铁门敞开一条小缝,一个憔悴的人头从里面怕见光似地探出来:
“我已经说过了,城韬,我不会再陪你们做这些无谓的事情。”
“就这样子而已吗……!我们还可以战斗,那些小伙子们,他们只是被困在城市里面了而已……谁都没有说我们就这样玩完了!”
“那也有可能他们已经完蛋了!白城韬,要不是你当初疯了一样向那个始作俑者反扑,也不会逼得对方直接连地基都给炸掉!你平时给他们训练的是什么有如何躲避地面坍塌这种情况的吗!你能活着回来是好事……你不知道已经有多少亲属想把你给生吞活剥了!”
“你这是在说什么……现在能反抗它们的只有我们,还是说你要成为使人类变成砧板上鱼肉的罪人!”
“你看得见的!白城韬,我多次告诫你要认清现实:我们拿那种怪物无能为力。上一次惹恼它们已经让我们损失了近九成的警力——反正迟早是要死的,你还不如让大家再好好多活一会儿!”
“——!!”不容反应,白城韬青筋暴起的手一把拎起了羸弱的陈菊生的衣领:
“混蛋——所以你是放弃了吗!我们一直坚持战斗到现在,而你现在是要认输了吗!”
“你想怎么样随你……”陈菊生憋红了脸却又不敢正视白城韬的眼睛,把头别过去一旁。
“……我还有家人。”
这一句话却让白城韬的手松开了一点。透过门缝,他能看到简陋的餐桌前,一个女人搂着两个孩子正惊恐地望着这边。餐桌上的菜分量少而粗陋,其实他们过得比外面的人好不到哪里去。
其他的房子也是,已经被各种各形各色的人给霸占了,在那里面晚上不用担心下雨。
即便想到这点,他也只是松开了揪住对方衣领的那只手,对方则开着领口透着气,一脸厌恶地望向满脸风尘的白城韬。
“……但那不是你选择逃避的借口。我们是警察。”
“你懂什么——还不是因为你的家人早死光了——!!”
这一次完全没有给自己反应过来的时间,他一拳砸了出去,罔顾立马转过身抱紧孩子的母亲——
一拳重重地砸在陈菊生脑袋旁边的铁皮上,整栋建筑都为之战栗了几分。
“做什么……我只是在说事实!那时候你明明已经知道了,那个操控着那些怪物的人,那个杀掉你妻子和其他孩子的家伙,你明明已经看到了她的样子——”
“……不论是谁,只要成了危害民众的敌人,我都会解决掉。”良久,他把挥出的拳头收了回来。
“……我只需要你的命令,陈局长。剩下来的同志,我们要攻回城市里把被困的战友们救出来——我相信他们还活着。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出路。只需要你的命令,陈局长,我们剩下的人随时可以整装待发。”
“……你以为我是傻子,派他们去送死!一个白白死掉就是一笔抚恤金……不对,你们本身就一点胜算没有!”
“……我只需要你的一声命令,陈局长。”
“哈,好——那我现在就命令你,立即回到你们的地方休整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再打回去!”
“……”
没有说话,白城韬像是终于死了这条心,转过身一瘸一瘸地离去。
“……与其在这里整天逞英雄,不如好好想想怎么保护自己重要的人,白警长!”
“……真是搞笑。”
没有回头,他拖着上一次作战导致的伤腿,沿着杂草丛生的古道一步一步离开,不打算再回来。
“如果你真的想保护好他们,就该像个男人一样去战斗!”
……
“起来,起来!骑士,升起来!”
“唔呃——”
又是差一步,他晚起的脚一把踩空,再一次重重地摔在地上——虽然已经习惯对流钢操控的他没受什么伤,但周围的失落声却是又高涨了一度。
“……”
“……暝天,没事吧”
只有一个不久前才熟悉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凑过来。文琪扶住他想要跌倒的身躯,他却没有勇气再去看她一眼——
“……我没事。”
“喂,小子,你一个人,过来这里。”
“……”
诺暝天轻轻推开了文琪的手,扶着腰一步步走到新医生的面前:
“……已经很接近了,我每一次都在更加往上一步——”
“那不够……因为你还是在害怕失去。”
“……我确实不能在尝试中死去。”
“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小子,我说的是那个女孩!”
“……有个人跟我说过要照顾好她。”
“如果你真的是为她着想,就给我好好爬出去!”
“你是让我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你留在这里能给现在的她做什么!”
“什——”
“你这小子,她难道没有跟你说过!”他一把站起来揪住诺暝天的衣领。
“她没有跟你说过——毕竟本来就是已经死过一次的身体……失去了神格的预知者是活不过三个月的!”
“你开什么玩笑!!她压根没有说过——”
“你难道没有注意到!如果是已经失去神格的普通人,为什么她的头发还在慢慢变白!”
他僵硬地转过头,眼睛瞪得直直的,文琪,那个女孩正乖乖地靠在外面的墙上等他,她无所事事地荡着双脚的调皮样子……他才意识到,那明明虚弱得就像是装出来的一样。
她一直……只是在骗我但为什么,你要这样子——
“……因为要给你打起精神来。如果你一个人在这里失去了希望,那就连尝试都不会去做了。”
他的脸颊好像又再次隐隐发痛,他咬紧牙关。
那个时候你原来都已经那样了……你还自以为是地想要打醒我——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才是最对不住你的人。
“……”
“她最后的愿望,一直都是你能够出去。在你睡过去的时候,我跟她聊天,她一直在这么说——”
“……”
他听不下去了,似乎想要逃避,转身大步走到牢房的外面,文琪注意到他回来了,抬起头,用那双水一样的眼睛望着他——
那里面的光芒已经如玻璃般易碎了。尽管如此,她还是笑得跟个没事人一样——
“啊,暝天,终于谈完了啊……我之前也跟这个医生聊过天的,他是个好人哦——啊,那个……”她的有些发白嘴唇突然停住了,“他没有……跟你说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他的嘴唇颤了颤,然后又再度抿起来。
“……那个,暝天我——”
“啊——哈哈,不好意思,只是在想刚才他跟我说的一些攀爬的技巧而已。……那个,你说什么奇怪的事情”他摆出一副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啊,没有啦……”听到他的话语,她像是松了口气。
“嗯……总之对不起,我——”他咽了口唾沫,抬起头深吸气眨着眼睛:
“我……这次还是失败了。”
“没关系啦,你没事就好。还有下一次嘛,这一次积累的经验下一次就用上啦,下一次就能爬出去的!”
“……”他说不出更多的话来,只是点点头,跟着她的步伐回到他们休息的地方。
“——呐,文琪。”
“嗯”
“我一直……没问过你这个问题。”
她侧着头望过来,似乎是对他的话表示好奇。
“你的话……有什么愿望吗”
“……诶”
“啊——不是,那个……就是说,你有没有一直想做的事或者是类似的……之类的”
“搞什么啊暝天,这种问法,就好像渔夫捡到的魔瓶一样~!”
“啊这……嗯……所以就是说啦。”他的声音突然变得肃穆,就像是神鬼才会发出的那种古老的声音一样。
“嗯……所以说哟,我就是传说中能实现人们愿望的魔瓶之类的!召唤我的文琪同学哟,你有什么愿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