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判官离开陆家时,身影有些狼狈。
原因很简单,对于他这种骄傲的人来说,睁着眼撒谎,实在有些为难。
若有这脸皮,凭借他金丹期的道行,又何至于被人排挤,来这永安城当个判官。
无论怎么说,至少办妥了这差事。
抖了抖身上风雪,他脚下生风,穿过白茫茫的大街小巷,来到永安城中心区域。
远处,矗立着一座高耸神庙。
这里便是金乌神庙。
作为神朝统御基础,每座城市的金乌神庙,都是城中最高建筑,建得极尽奢华。
庙前广场宽阔平坦,四周竖立着四根高大的铁柱华表,顶端雕刻金乌神徽,即便暴雪天,依旧熠熠生辉。
神朝百姓,几乎人人供奉金乌神,每逢初一十五、重大节日,甚至婚丧嫁娶,都会进入庙中祈福,因此神庙占地面积极其庞大。
庙中最高的建筑,是一座九层塔楼,每层都是歇山顶,覆盖着金黄色琉璃瓦。
晴日,阳光照射下金光普照。
或许是天气原因,今日庙中上香的百姓并不多,往来大多是身着金红烈阳道袍的神侍,看到李判官后,便纷纷行礼。
“见过李大人!”
“见过李大人!”
李判官微微点头回应,随后直接进入塔楼第九层最高处,整了整衣冠,推门进去后便恭敬施礼,“李昶见过师叔。”
塔楼内,陈设异常简单。
空旷的大殿中,除去一根根金色殿柱,便只有一副日出图壁画、一炉檀香、一尊神像。
殿中窗户大开,一位金袍白须老者坐在蒲团上,一边品茶,一边悠悠望着窗外雪景。
听到李判官的声音,老者头也不回,淡淡道:“事情办妥了?”
“妥了。”
李判官沉声道:“陆乘风老来得子,无论是何来历,都只会极力隐瞒,不敢声张。”
“陆家虽有些产业,但在城中也算不上什么,神殿和衙门都做了手脚,不会引人注意。”
“就是降临时出了些岔子,那人神魂太过强大,即便隐藏记忆,还是露出些异象。”
“无妨。”
老者平静道:“转世灵胎,要想瞒过神域探查,至少要隐藏三年,时间这东西,会抹平一切痕迹。”
李判官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师叔,帮外人降临,可是神朝忌讳,万一对方是魔道……”
老者摇头道:“并非魔道,饕餮的人虽行事不分正邪,但转世这种事上不会隐瞒。”
见李判官仍有些不安,老者叹了口气,望向窗外,“神朝历经万年,有些规矩破不了,就像那天上的金乌皇城,你我一辈子都无法进入。”
“有些规矩,即便破了也没人在意,暗中做手脚的,又岂止我等,皇子们只顾争权夺利,世家高高在上,迟早会酿出大祸。”
“加入饕餮,至少能为咱们留条后路。”
“师叔说的是。”
李判官终于放下心来,随后询问道:“师叔,那转世之人,咱们是否要留意?”
老者淡淡一瞥,
“什么转世之人,老夫不知道……”
…………
“恭喜陆老爷喜得贵子!”
“恭喜恭喜!”
永安城东陆家得子,大摆宴席,相熟的豪商和江湖同道,几乎全来道贺。
“陆兄,孩子可否起了名字?”
想起之前所见场景,陆乘风脱口而出道:“我家孩子天生,故起名陆虬。”
说着,他看了看后院。
他知道,这孩子肯定有问题,否则以李判官身份,怎么会如此紧张?
神朝之中经常有些传说,某些修士深受重伤,为逃避死劫,往往会选择转世重修,通过两世积累,更进一步。
这种事,他并不在乎。
无论对方是谁,陆家的香火都得以延续,说不定,还能让整个家族腾飞。
当然,此事还是低调点好……
…………
不知不觉,便是三年过去。
陆虬的表现很正常,除了力气大的惊人,和其他的孩童并无两样,甚至有些呆傻,整日除了吃喝就是睡觉,也不喜与人相处。
陆乘风彻底放心,但也有些小失落。
那位李判官,自陆虬出生后,就没一次前来探望,甚至几次相邀饮酒,谈到孩子时,对方只是淡淡回应,好像彻底忘了此事。
难道是自己多心?
当然,陆乘风也顾不上多想此事。
两年前开始,皇都突然大举征兵,对于各种灵矿的需求猛增,甚至派了朝中要员,来永安城亲自监督。
陆乘风的身家,在永安各大富商中,只能算是中下,即便如此,也承包了一座矿山和两座炼器坊。
有些好处,并不是白拿。
得了神朝颁发的铸铁令,他便要按照份额,每旬足量缴纳灵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