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杳扯着衣领,朝段逐弦别别扭扭走过来。“段逐弦,要不我等下戴个帽子吧?”
段逐弦道:“不用,发型挺好的。”
江杳摸了摸后脑:“我怕红头发吓到老爷子。”
“我外公是画家,思想很开放。”段逐弦说着站起身,揽住江杳的肩膀拍了拍,“放轻松点,别紧张。”
江杳猛地挣开段逐弦的手臂,别过脸,粗声粗气道:“谁他妈紧张了……”
又纠结了一阵,江杳最终还是没戴帽子。
事实上,姓段的没说错,他的确紧张了好久。
但跟先前见段逐弦爷爷的紧张不一样,那时他肩负联姻重任,怕的是段老对他不满意,从而影响江利的未来,身份更倾向于一个投诚的合作方。
都怪段逐弦那天多嘴,说他外公是为数不称得上家人的人……
他还从来没想过,像他这种自我感觉良好、我行我素惯了的人,居然也有担心一个人看不上他的一天。
段逐弦外公的居所坐落在市郊一片人工湖旁,那里青山绿水,风景极佳。
到地方后,保姆殷勤地把二人请进屋。
“老先生钓鱼去了,应该马上就回来。”她说着,看向江杳,“这位就是江小公子吧?”
江杳点点头。
段逐弦介绍:“这是王姨。”
江杳问了声好
王姨笑眯眯道:“我在这里做了十几年了。”
江杳问:“那您是看着段逐弦长大的?”
王姨道:“算是吧,我来的时候,逐弦才十岁出头,他经常过来看外公。”
江杳了然,难怪她看段逐弦的眼神就像看自己小孩一样。
进门的一路上,王姨视线在江杳和段逐弦之间来回逡巡,表情愈发慈爱起来。
江杳知道自己凭借一张脸,挺受阿姨辈女性欢迎的,但还是被她热切的目光盯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正要问王姨是不是有话要说,就听见她道:“江小公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
“百闻?”江杳从中提取到关键词,还听出王姨话里的感慨。
王姨正要开口,被段逐弦打断:“王姨你先去忙吧,我带江杳四处走走。”
王姨怔了一下,想到什么,抿了抿嘴,笑着离开了。
江杳问段逐弦:“王姨说的‘百闻’是什么意思?她以前就听过我?”
段逐弦道:“不知道,可能是她语文不好,乱用词语。”
江杳眯了眯眼,总觉得段逐弦敷衍他。
他还在琢磨什么叫“百闻不如一见”,跟随段逐弦踏进客厅的瞬间,不期然被墙壁上的巨幅肖像画撞了满眼。
画上的欧洲女人眉目微垂,正阅读手上的画册,轮廓和段逐弦有几分相似。
“那是我外祖母,已经过世二十年了。”
耳边响起段逐弦的声音,江杳仰起头,望进那双海水般透彻的蓝眼睛,心脏不由得为之震颤。
画中人那种无法浮于描述的美,恐怕会令每一位过客失神片刻,就连眼角细腻的皱纹,也仿佛是为了证明岁月不败美人存在的,像木芙蓉花瓣上的褶皱,是构成美好的一部分。
段逐弦身上的欧洲血统正是来源于与她。
由此江杳突然想起,他好像从来没听说过段逐弦的母亲。
“你妈妈呢?”
坐在沙发上等段逐弦外公的时候,江杳还是问出了这句憋了许久的话。
见段逐弦表情略有凝滞,江杳赶忙摆摆手:“如果不想说就算了,我就是随便问问,你当我放了个屁。”
段逐弦道:“她在澳洲养病。”
江杳心中一惊,连忙问:“什么病,很严重吗?”
段逐弦递了杯水给江杳,道:“肾方面的,慢性病,那边有专门针对这个病症的研究。”
江杳道:“那她知道你结婚了吗?”
“她知道。”段逐弦停顿片刻,“但她不方便回国参加婚礼,所以前段时间发来了视频,希望我们幸福美满,天长地久。”
江杳眉头一拧:“怎么不告诉我?”
段逐弦闻言,视线微动,和江杳错开。
在他看来,这八个字对于江杳不像祝福,更像是囚笼,要江杳和他这个死对头永远绑定在一起。
但他嘴上却说:“忘了。”
江杏翻了个大白眼,把茶杯往桌上“哐”地一搁,义正辞严道:“好歹是对我们两个人的祝福,你居然一个人独占,自私也要有个限度吧?”
段逐弦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想看?”
江杳:“废话。’
段逐弦掏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放到江杳面前。开头是窗外的风景,然后画面一转,出现一个混血女人。
江杳不由得默默感慨,他可算是知道段逐弦这张蓝颜祸水的脸是从哪来的了,天仙外婆加上天仙妈,就算他爹基因再不好,也能抢救回来。
视频内容就如段逐弦所说,是对他们婚姻的祝福,还特意点了江杳的名字。
段母的声音温柔动听,尽管略显虚弱,但有种别样的感染力,让江杳能断定这是一个怎样有涵养、有魅力的女性,却因为段家的势力,无法陪伴段逐弦成长。
倘若有母亲在身边,段逐弦会不会因为受到影响,卸掉几分清高和伪装
“我给你们准备了礼物,等你们婚礼那天,派人送到你们手上。”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小弦你知道吗?听说你要和小江结婚的时候,妈妈由衷地替你开心,不枉你这么多年……”
啪——
屏幕一黑,后面的话被段逐弦生生掐段。
江杳:
他抬头看向段逐弦。
再然后,在段逐弦深不可测的眼底,他抓到了一丝罕见又可疑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