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当时我叫住你的时候,你态度那么冷淡,一点也不像有情分的样子。我也是要面子的人,我怕……草……”江杳喉头哽了哽,突然说不下去了。
他错开段逐弦逐渐变得惊愕的目光,转头望向副驾驶的车窗外。
外面的世界,飞雪漫天,每个人都在躲避寒潮侵袭,但堆积在心脏某个角落十年的雪,却在这一刻化开了。
“段逐弦,我们本来应该是哥们的,都怪你。”江杳盯着人行道上,两个穿着校服勾肩搭背的男生,有点暴躁地开口。
“嗯,怪我。”段逐弦照单全收。
江杳沉默片刻,闷闷道:“其实也怪我。”
其实段逐弦挺够意思的,都成情敌了,还想和他当朋友,明明那么傲的一个人。段逐弦温声道:“不怪你。”
绿灯出现的瞬间,段逐弦重新发动车子,心中亦是震荡,他以为能和江杳联姻,已经耗尽他全部的运气,原来老天对他的眷顾,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原来当年小心翼翼试探对方的人,不止他一个。
总揪着小时候的不放,还怪来怪去的,显得特别斤斤计较,一点成年人的魄力都没有。
江杳决定到此为止,不再争辩。
他摸了下鼻尖,在空气陷入死寂之前,迅速换了个话题,指着怀里的花问:“这是新年礼物?”
段逐弦道:“算是。”
江杳撇撇嘴:“怎么送玫瑰啊?花店没别的花了?”
段逐弦道:“那天挑婚服袖扣的时候,你说你最喜欢红色。”
江杳稍加回忆,依稀想起这件事,当时他挺不耐烦的,只想快点结束,对婚礼造型压根没怎么上心,基本都是他妈和段逐弦在拿主意。
后来定制好的同款袖扣送到家里,他看见上面镶着偌大一颗红宝石,还有点纳闷,虽说红宝石袖扣很符合他的审美,但颜色有些太张扬了,不符合段逐弦高冷的气质。
搞半天是段逐弦迁就了他的喜好。但红色的花,好像不止玫瑰吧……
江杳若有所思地用指尖轻捻着带水珠的花瓣,手感湿润饱满,不像在车里放了很久。他转头问段逐弦:“你在同学聚会上提前离席,是专门买花去了?”段逐弦道:“不是。”
江杳“哦”了一声。暗骂自己自作多情。“买花要不了多长时间。”段逐弦说完,朝玫瑰看了一眼。
顺着段逐弦的视线,江杳发现靠边缘的地方,有几支花分得比较开。
他把手伸进去,贴着边缘掏出一个扁扁的长方体盒子,因为是黑色的,方才几乎和包装纸融为一体,他一直没发现。
看来这才是真正的新年礼物。
江杳没客气,直接当场拆开,动作稍有些暴力,却在看到内容物的一瞬间,先是震惊,紧接着放缓动作,连表情都慎重了起来。
里面是一张收藏证书。
他垂头盯着盒子里的东西,张了张嘴,半天才找回声音:“前段时间,我那群搞建筑的朋友都在传,说有个人傻钱多的老板,居然在拍卖会上和人竞价,花了一千万拍下米歇尔的画。”
尽管米歇尔在建筑界是丰碑式的存在,但他的画作并没有太大的名气,收藏和转卖的价值都不高。
但同时,他也有些遗憾自己没拿到邀请函,不然就会出现第二个人傻钱多的老板。毕竟米歇尔是他最崇拜的建筑大师,他的爱好启蒙,就是一部米歇尔的纪录片。
他像所有的狂热粉丝一样,搜集了很多和偶像相关的东西,造访他设计的每一座建筑,也曾托人去寻米歇尔的画作,但真正触碰到真迹,还是第一次。
红色也好,画作也罢,他发现段逐弦好像真的一直在关注他,回应他。
听到“人傻钱多”这个形容,段逐弦挑了下眉,道:“是我,当时拍品出了点小问题,今天才正式交付,我亲自去取来了。”
“段总,你上当了,他的画根本不值这个价,你真是冤大头。”
江杳话里带着嘲笑,眼中却压不住欣喜的光芒,白皙的面颊像是被玫瑰映红般潋滟撩人。段逐弦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我的确不懂行,但只要喜欢,就是无价。”
“喜欢”两个字,段逐弦说得极轻,轻得仿佛是刻意的,落进江杳耳中,反倒格外抓耳。暗恋一个人,就像玩捉迷藏,躲起来的时候,屏息凝神,一动不动,生怕露出半点蛛丝马迹。
然而当对方路过好多次,依旧什么也没发现,最后施施然离开,看上去不会再回头的时候,那颗躲藏起来的心又会控制不住陷入失落,希望对方能再尝试一次,哪怕有可能会找到自己。
但时至今日,段逐弦不想再玩捉迷藏了,他的搜寻者在这方面太迟钝,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找到他。
只是现在并非好时机,光是解除当年的误会,就已经把人冲击得神思不宁,又揣着一颗伤透的心,吹了这么久的冷风,那张向来神采飞扬的脸上满是疲惫。
要是江杳知道他还有更过分的企图,今晚绝对不会好过。
他心疼。
还是等江杳缓一缓,消化一下,回去先睡个好觉。
快到家的时候,段逐弦道:“你给我提供情报的报酬,继续欠着,等你想好了再来找我要。”江杳道:“刚才不是已经要过了么……”
一回想起几十分钟前发生的事,江杳就觉得丢人。
又不是小孩了,还要人哄。
可当时他整个身体就像被情绪控制的机器,根本不受理智左右。“刚才的不算。”段逐弦柔声道,“哄你,是我分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