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靖安军营帐内的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P>
种应安苍老的手掌死死握紧长刀,已经没有了血色,而他眼中的血丝与暴戾几乎都要溢出来。</P>
但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果。</P>
西军不用再损伤,靖安军也不用拼命,</P>
朝廷拿到了想要的威严,乌孙部能离开大乾,呼延部能在西北立足,</P>
似乎这一切都恰到好处,没有人吃亏,没有人利益受到损伤。</P>
不对....其中唯一受到损害的,</P>
便是那些早已死去的军卒,西军、靖安军、赤林军、镇国军、卫所军,以及那枉死的百姓。</P>
不对...种应安再一次否决了心中想法。</P>
明明受到损伤的只有百姓!</P>
那些军卒,不是与他一般天生富贵之人,</P>
也不是如靖安侯这般天纵奇才,更不是如陆务升这般位高权重。</P>
他们只是无辜的百姓。</P>
他再一次意识到了什么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P>
不知为何,平西侯种应安在想通了这一点后,忽然觉得这个结果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P>
因为他是勋贵,传承三百年的勋贵,</P>
手中掌握着整个西南,另有二十万大乾精锐!</P>
他早已与那高居庙堂的大人一般,不是人了,是权力的象征,是权利的奴仆,更是权利本身。</P>
平西侯种应安没有说话,而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猛地眯起,其内充斥着危险气息!</P>
他转头看向在上首静坐的林青,深深地打量着他,发出沙哑嘶吼的声音:</P>
“你...也同意?”</P>
林青缓缓抬起头,看向这位并肩作战的平西侯,脸色平静,眼神没有一丝波澜,只是轻轻一笑:</P>
“十全九美的计策,不同意又能如何?”</P>
平西侯种应安的脸色顿时灰败下来,凶厉的眸子一点点黯淡,</P>
是啊,不同意又能如何,</P>
他们二人只是臭不可闻的丘八,不能左右朝堂政事,也不能改变朝廷之决心。</P>
他们手中有的,只有刀兵战马。</P>
平西侯身体微微摇晃,五品武者的身躯似乎再也不能支撑他那脆弱的心神,眼神中都带上了一抹呆滞,</P>
自从来到这赤林九边,因为要操持西军,种应安日夜不眠,处理军务,</P>
为的便是夺回赤林城,为广源侯以及赤林军报仇,</P>
再就是夺得功勋,驱逐鞑虏。</P>
如今只是短短的一封信,</P>
就将他多日来的心血尽数扑灭,这让他如何面对死去的同袍。</P>
又如何面对多年的好友,世人不知他与广源侯交好多年,</P>
二人手下皆是步卒,多次用书信探讨兵法。</P>
如今种应安是勋贵的领头羊之一,</P>
广源侯身为勋贵的柱石战死,他理当前来复仇。</P>
所以朝廷政令送到西北后,他几乎不作犹豫便动身前往赤林!</P>
一为谋得国公之位,二就是赶走在大乾的草原人。</P>
只是,如今眼前的景象如梦似幻,似乎将他拉到了那日夜不停的攻杀之中,</P>
他似乎成为广源侯,立在那高耸的城墙之上,看着军卒们奋力拼杀!</P>
但就在战事将要结束之际,他顿觉胸口一痛,缓缓低下头,</P>
一柄长刀穿胸而过,来自背后的长刀。</P>
种应安只觉得天旋地转,头脑也陷入了持久的滞涩,无法思考,只能听见耳边隐隐传来的呼喊声。</P>
“平西侯爷!!”</P>
“侯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