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坂妹妹的眼神是没有感情的平静。

“御坂网络接入正常……”

布束砥信后来无数次的回想过，她当时没有多想，只是随意的问了一句。

“有关外部的实验，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问完，她意识到。

（这些克隆的工具，连人格都是被我制作的学习装置输入形成的，问她问题有什么意义？

她根本不会回答吧……）

出乎意料的，御坂妹妹8912出声，即使是平淡的毫无波澜的语气，她还是问出来自己的疑惑。

“外面的空气是甜的还是辣的？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被问这个问题，但御坂8912号还是趁机提出自己的问题。”

布束砥信回过头，看向御坂妹妹。

“甜？辣？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因为这是听到了研究员讨论食物时提到的味道，御坂只输入过营养液，所以好奇食物的味道。

御坂8912诚实的回答着。”

声音和过去拿几千个妹妹并没有区别，平淡的没有起伏，但布束砥信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带上了颤抖。

“好奇……好奇……”

她压抑住心情，回答对面茶发少女的问题。

“外面的空气不是甜的，也不是辣的，外面的空气和这里没有区别。”

布束砥信将文件夹在腋下，按动了开关。

“反正也要进行户外实验，提早一点也无所谓，出去看看你就知道了，外面的空气和这里是一样的。”

现在是7月20日上午，晚上就是御坂妹妹8912的实验时间，也就是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时间，但是——

即使如此，在大门打开之后，明媚的阳光还是照向了这里，照到了布束砥信与御坂妹妹8912的身上。

布束砥信伸出手遮挡着略微有些刺眼的阳光。

“今天的天气很好，所以太阳光会有些刺眼。

你第一次从黑暗环境到阳光之下，所以最好用手护一下眼睛，到等适应之后再……”

御坂妹妹并没有管布束砥信的在说什么，也或许是没有听到，她缓缓的走到门外，愣愣的看向前方的世界。

她的瞳孔没有焦点，仿佛漠然的观察着外面的世界。

学园都市的高楼大厦，天空鸟儿飞过的优雅弧线，微风抚摸着茶发少女，将她的短发微微向后撩动着，下方马路上传来嘈杂的声音，喇叭声，呼喊声……

布束砥信走到了少女的旁边，情不自禁的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怎么了，外面的空气也没有不同，甚至下面的声音很嘈杂，有些烦人，让你觉得很失望吗？”

“并没有，御坂8912否定你的猜测。”

茶发少女的脸偏向了布束砥信。

“风带来很多不同的味道刺激鼻腔，充满了御坂的胸膛。

被轻柔扶起的短发让御坂觉得很舒服，阳光照在身体上，可以感觉到脸颊有些发烫，御坂8912诚实说出自己的感受。”

少女将身体偏了偏，挡住了原本射向布束砥信的光芒。

“没想到外面的世界竟然是如此的耀眼。

御坂8912补充道。”

布束砥信垂下眼帘，低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外面的世界竟然是如此的耀眼………）

（工具…工具…工具吗？）

黑发少女抬起头，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

“你不是说想知道食物的味道吗？

我来请你吧。”

……

树的阴凉之下，布束砥信与御坂妹妹8912并排坐在椅子上。

茶发少女舔着圣代。

布束砥信单手撑在脸上，静静的看着对面的身影。

她有很多想问御坂妹妹的问题，她对实验是有什么看法，她是否害怕晚上的实验，她是否害怕死亡——

她是不是舍不得离开……离开这个，这个苛刻对待着她，却让她觉得耀眼的世界。

可黑发少女终究什么都不敢去问。

她害怕，假如对方那个茶发身影，假如说的是害怕，假如说的是不舍得……作为实验参与者，研究员的她能做什么？

她又该如何去做？

作为迫害者的她又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身份去做些什么。

（如果御坂妹妹不仅仅是按下按钮就可以生产的，毫无感情的工具，而是确确实实的人类，她自己又算什么？

杀了8911人的帮凶吗？）

待那个圣代空了之后，她伸出手轻轻揉着少女的茶色短发。

“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带你去。”

“这就是甜吗？御坂8912对这个味道很喜欢。”

御坂妹妹放下空了的杯子，视线望向斜上方的天空。

“御坂还想体验辣是什么样的感觉。

御坂8912为麻烦你感到不好意思并且偷偷的把甜的味道上传了御坂网络。

御坂为自己第一个进行户外实验，可以把味道上传给其他御坂妹妹感到窃喜。”

“辣吗？”

她起身指着另一边。

“请跟我向这边来。”

……

傍晚，分别的时候到了。

御坂妹妹8912还是用那副没有感情的面孔面对着布束砥信，并且挥着手。

“感谢你对御坂今天的照顾，御坂8912真诚的向你表示感激，并且为没什么能回报你感到抱歉。”

“没…没关系。”

“那么，永别了。”

那个穿着常盘台校服的身影走了，去面对自己原本被制造出来的命运。

……

在监控室，布束砥信眼睛一眨都不敢眨，紧紧的盯着屏幕。

这一刻，这位从小展露科学天赋，能以lv0身份凭借自己的知识能力考进学园都市五大名校之首的长点上机的天才少女无比渴望着世界有奇迹，有神明的存在。

她努力的祈求着。

（谁能救救她……谁能救救她？

她不是工具，不是蛋白质，水，碳水化合物，无机盐按下按钮之后组起来的工具！

她只是个孩子……她是个喜欢甜味，喜欢圣代，说这个世界很耀眼的孩子……

无论是谁，求求了，救救她吧……

让奇迹出现吧，让神明出现吧，求求那个孩子吧，求求了……

但是神明真的存在吗？

假如神明存在的话，会允许这样的荒唐的事发生吗？

让一个孩子去对上核弹都对付不了的怪物？

一万个，两万个？什么破实验，在这样的怪物面前数量真的有意义吗？）

布束砥信看着那个茶发身影拿着一把破枪，而她的对手是——学园都市的超能力者的第一位，一方通行！

矢量操控！

周围的人带着欢乐的气氛，喝着咖啡，轻松看着这一切发生，布束砥信感到一种无法用语言说明的孤独与害怕。

（跑啊！丢掉那把枪……努力的跑，只要拖过一定时间……）

那位茶发少女倒下了，被白发红瞳的一方通行一脚踩了上去。

不知矢量是如何调整的，少女的血液向四周飞溅，仿佛在地面上形成了血色的花。

布束砥信的祈祷没有任何作用，也对，假如祈祷就能打败那样的怪物，一定是世界上最不可置信的奇迹吧。

显然，奇迹没有发生，或者说奇迹并不会平白无故的发生。

……

晚上，躺在床上的布束砥信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脑袋里是和御坂妹妹8912这一天的相处。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想到以后还要经历相同事件的一万多个御坂妹妹与前面的八千多御坂妹妹……布束砥信几乎窒息。

（要是这件事可以不发生就好了……我这样的帮凶该下地狱，可是以后的那一万多个孩子是无辜的啊……

什么代价都可以付出……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出，谁能救救那些孩子……

求求了，不要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这个时候，睡不着的布束砥信听到了脚步声。

某个绑架她的lv5来了。

………

暗部ho基地，听到他们的目的是阻止实验，毫不犹豫的，布束砥信说出了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

哪怕她说出这些事，假如是她暴露了这件事但凡传出去一点，她大概就将面对失去一切，只剩生命的超烂人生。

她想，假如真的被发现了……她这样沾着血，该下地狱的帮凶也是活该吧。

……

回到现实，7月21日下午，从噩梦以及回忆缓过来的布束砥信将水杯推到一边。

心里再次祈求着。

（神明不存在，祈求是没用的。

所以，暗部ho吗？

拜托了，请一定解决这次事件！

拜托了！请一定赢！）

晚安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