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同样的长安城所在,不同的时空和风物。做为猫咪的形态,与身为人形的感受,也是完全不同的;至少不用再刻意回避和躲闪,那些在夜间依旧活跃的人群,或是巡逻往来的公人、士卒。
就算被偶尔看见,也基本是熟视无睹的结果;穿街过巷、奔走飞驰在墙角屋檐之间,也比起高高在上的翱翔在夜空中,俯瞰观花之下的渺小异常的万家灯火,烟火袅袅的市井生态,更加真切的多。
虽然相隔了数百年的时空,但是长安的夜晚依旧还是那么热闹渲染,充满了万物竞发的生机勃勃;虽然在城坊之间的主干道上,执行了严格宵禁制度,但依旧拦不住一些在黑灯瞎火中乱窜的身影。
而紧闭的坊门和高大的坊墙,也似乎不能阻挡个别,身手敏捷的不速之客,乘着大街巡逻军士的交替间歇,往来穿梭期间的强烈意愿和行动力。而在一座宛如小型城区的坊内,就更宛如群魔乱舞。
通宵达旦经营的夜市和专门在夜里开业的店铺、流动商贩,让坊内的街道上在子夜过后;依旧还是徘徊和游曳着成群结队的行人。只是今天乃是中元佳节,因此又多了些与往常不一样的氛围情景。
家家户户树立的辟邪幡子,还有在街头巡游做舞的鬼面攞戏;各条沟渠中都顺水流淌着河灯。街道中充斥着浓重的烟火味,那是一处处门户前,星星点点焚烧给先人的纸钱,余烬袅袅的飘扬空中。
再加上各处寺观祠庙中,通宵达旦的超度法会和罗天大醮,汇聚而来的僧俗信众彻夜唱诵奏乐声声,远远回荡在左邻右舍之间。让各大坊区内的中元之夜,看起来充满了某种绮丽迷离的魔幻色彩;
因此,就算是江畋毫不避嫌的大摇大摆,从人群密集之处穿行而过;也未尝能引起多少的瞩目和关注,就好像已经被默认成为,属于这中元之夜的光怪陆离的一部分。唯有一些好奇心过甚的孩童,
会大呼小叫或呼朋唤友进行追赶和逗弄一二,然后就很快被惊动的家人所呵斥和制止了。江畋甚至在一个流鼻涕的小屁孩前,故意现身飞上了屋顶;然后就看着叫嚷起来的孩童,遭到了混合双打。
但也有另外一些令人意外的情况。一些正在院子里分享祭品的老者和妇人;在见到了江畋之后,不但连忙制止了大呼小叫的儿女们,居然还诚惶诚恐的拿碗分出一些麦饭、糕饼,乃至鸡鱼等吃食;
郑重其事的插香,摆在墙头上以为供奉之意,显然是在特殊的时节和夜晚氛围之下,把江畋当做了某种奇奇怪怪的存在了。这就让他很有些无语了,不过,他也不至于迁怒于,这些愚昧盲信之人。
也没刻意的打翻他们的上供,或是籍此惊吓之;只是心情略微不爽的一路上,顺手打翻了好几个鬼鬼祟祟之人,将一个隐藏好的梁上君子当众踹下去,乃至拍死若干挡路的鼠类和蝙蝠、夜鸟之类。
最终,一路飞驰着穿过了七八个城坊之后,江畋也来到了白天光临的东市附近。当然了,相比白日里人流如织的热闹喧嚣,夜间的东市内就是另一番,幽暗清寂的光景了;仅分布少许的黯淡灯火。
那是负责夜里留守仓房和铺面的伙计,还有负责防火防盗的巡夜更夫,所存在的痕迹。透过暂时破碎消散的云层,月色如水的清辉洒落在了,层叠梯次的建筑之间,充满了令人感伤和绰叹的悲凉。
与南面只有一街之隔,却在夜里灯火辉煌、笙歌不绝和人声远扬的平康里,形成了某种一静一动的鲜明对照;也吸引了巡守在高墙边,或是据守在望火楼上的武侯们,大部分的关注力和攀谈话题。
江畋所要探访的目标,正好位于东市之中;无论是外围竖起拦栅的高墙,还是隐为隔断的环绕沟渠,都没能成为他的阻碍。然而,在轻易的越墙进入了东市之后;江畋再度遇到了另一种意外状况。
那是从暗中争相闪现而出,泛着幽光的无数双眼眸;几乎是亮晶晶的聚焦在,江畋这个突然闯入的“同类”身上。然后紧接着,就变成了充满警告和威胁意味的,此起彼伏的赫赫低吼和呜鸣声声;
也让江畋暗道一声不妙。没想到东市里居然还盘踞和汇聚着,如此之多的家猫/野猫群体;不过,作为每天产生大量垃圾和食物剩余的大市场,容易滋生大量鼠类的同时,也自然少不了猫咪的汇聚。
然而,他的本体意识还是人类,又怎么懂得与这些野猫交涉呢?因此短时间内,一声高过一声的猫叫持续打破了暗夜的沉静,也将望火楼上武侯们的注意力,给重新吸引了过来;瞬间江畋就动了。
就像凭空掠过一阵小型飓风,将这些汇聚成群的猫儿,成排成片的吹飞起来,又惊呼乱叫着在雨棚、檐角、障布之间摔滚城一团。而其中一只明显肥大壮硕异常的灰猫,更是被江畋一把拍昏拎走。
当望火台上的武侯们,将凹面铜板反射的灯火,偷照在这一片区域时;就只能照出大片四散奔窜的猫咪,以及被撞倒、掀翻的满地狼藉;不由无趣的道了声晦气,就重新将关注转回平康里那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