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找的账本不在床下，而是在地板暗格里。</P>
万楼机关算尽，却不想，他虽聪明，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P>
账本上记载的，是御史中丞这些年来所查到的，或是他从中书令温忠那里所收到的贿赂，拢共加起来，这温府简直富可敌国。</P>
秦愚没有把账本留在大理寺，而是说要和燕王商量之后，再呈送皇帝过目。</P>
等到秦愚见秦昇后，秦昇并没有巧言夺得账本的意思，他说此事是秦愚的功劳，绝不能让他给吞去。</P>
秦愚面对秦昇的大方，倒有些诧然，他虽不动声色，但心里还在打鼓。</P>
听说秦昇准备将万楼收作门客，在府中做事，秦愚就开始纳闷起来，为何万楼就会选择秦昇呢？</P>
是因为嫌弃秦愚半龙之身，又非皇帝亲宗，还是和秦垠先前在上京所调查的事有关呢？</P>
翌日早朝之后，秦愚就跟随皇帝去往了蜷龙殿，将秦昇所写的舞弊案陈书折子，和账本一并送到了皇帝面前。</P>
皇帝听着秦愚所叙述的来龙去脉，又翻看着账本和折子，脸色越来越沉重。</P>
“兹事重大，若依陈情书所言，涉及的官员，在井不在京的能有几十名。”皇帝无奈的放下陈情书，抬头看着秦愚：“树难抱怀，弓绳岂能令其折身？”</P>
“琅琊人于高山上取降龙树木，降龙木坚韧难倒，琅琊人则锤打树干，令其根枝松动，从其根部将其推倒。”秦愚低了低头继续道：“任其树身如何无坚不摧，草木离开水土，则无法存活。”</P>
皇帝望着秦愚良久，才言：“温氏于上京树大根深，中书令一职堪比半个朝野，你意朕知，但若朕罢免温忠，往后这高位之臣，如何不做这降龙木的根？”</P>
他秦愚听得出来，皇帝在问他，如何掐断这舞弊的不义之路。</P>
“草木无水土，则难存，无阴影处，则为光明。”秦愚不能随意就把自己的注意说出来，想要掐断官官相护之间的勾连，一朝一夕根本不可能。</P>
但只要树倒影灭，到处都能被人所见所查，无论什么弊端，终能解决。</P>
后来大理寺与刑部夜中突袭向温家搜查，果然找到了账目上的陈年赃物，还有和杀手通信的信件，温氏被抄家的消息迅速就传遍了整个上京城，闹的人心惶惶，草木皆兵。</P>
可温忠落入昭狱后，大理寺和刑部再无举动，反而是礼部尚书有多激动，亲临京兆尹府上，告知舞弊案已结，陛下为了安抚民心，决定明年京试重考，还要告知上京百姓。</P>
秦愚很清楚，这只是给上京百姓做样子，平日哪里需要去特意通知京兆尹呢？</P>
但重考的消息是真的，消息已经派驿丞寻驿卒快马加鞭送往各地，同时告知地方，户部会向各郡清平十三年文考考生报销盘缠，来年秋日再入上京。</P>
翰文台更是将今年的进士逐出台中，皇帝没有降罪他们，而是令他们十年内不得入文考，二十年内不可进仕途。</P>
朝堂上，皇帝又新兴改良，他心寒于本该明鉴推辩的御史台，甚至连地方陈情都保护不了，并下令今后的陈情书必须中无阻碍直接由信使呈上龙案；特设监珍司，于户部之中，却独于户部之外，上承天子，下令上京，监察上京城内所有珍奇异宝金银黄白的支入，和户部官员一同为事朝廷，司丞每月可随机抽查百官私账，如有官员行贿赂舞弊之事，司监可直接派司卒静停其职，同御史台台院共同调查。</P>
最后，皇帝还提点吏部，不可将有亲宗关系的官员调度任于同部同省同台，如有违反，给事中可谏言与朝。</P>
皇帝此举雷厉风行，满朝文武措手不及，保住了项上人头，却无法再抱住钱袋子了。</P>
秦愚和青君、牧昀走在西市那挤挤扛扛的街道上，本该一身轻松的他，却还是满脸的愁容。</P>
“这案子都结了，五郎还愁眉不展，所为何事啊？”</P>
青君笑了笑，接话：“万老之死，信件丢失，看大理寺所调查出来的杀手通信，就是乌衣门的杀手，然乌衣门杀手只杀人，不取物。”</P>
“雇主和杀手事先见面，第二面就是交易的时候。如若没成功，就不会见第二面。”秦愚抬头看着落雪的夜空，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还有这灿烂明亮的人间。</P>
他总觉得漏了点什么。</P>
前面就是桂晏酒楼，秦愚看到从辇轿里出来个女子，门口的小厮躬身，给先后落轿的两个娘子行礼。</P>
秦愚有些好奇，也就跟了进去，到了二楼，寻了一个离那二人近些的位子，坐了下来。</P>
他细听了几句对话，才知道是严虞和文卿。</P>
言语之中，能听出文卿并不愿嫁给皇胄，她没有大志向，却也不愿身陷皇室风云之中沦为棋子；而严虞则希望文卿有所为，若她有了不能嫁人的理由，兴许自己就能嫁给秦七郎，得一见光明。</P>
文卿说她愿意帮助严虞，她与严虞耳语半刻后，就离开了。</P>
而严虞却站起身，走向了秦愚。</P>
“糟了……”</P>
牧昀紧张的不得了，而秦愚却没有什么动容。</P>
他料定太安郡主是个眼尖心明的人，若真看到秦愚在这里，她很难不来试探一番。</P>
“桓王好兴致。”</P>
秦愚请严虞入座后，又要来了一壶茶。</P>
“郡主也是，这么大的雪，也要来尝一口桂琼。”</P>
“我可不是来吃酒的。”严虞挑了挑眉：“我从不说暗话，我约的正是文卿。”</P>
“郡主约谁与我何干呢？”</P>
“那桓王知道，当初本郡主为何不选择桓王吗？”</P>
没错，这些眼尖心明的人，都不选择秦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