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跟随无忧离开严生塔后,基本上不怎么和无忧以外的人说话。</P>
尤其是秦愚,他信不过这个皇子。</P>
皇子是皇帝之系,流着一样的血,说不定就有一样的梦。</P>
“方才……”秦愚跟上了漫的脚步:“多有冒犯,实在抱歉。”</P>
漫没有答话,只说前面影影绰绰是雪林到了,夜晚将至,可去歇息。</P>
到达雪林时,风雪渐渐弱了下来,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夜晚降临,不适合行路。</P>
牧昀忙活半天才生起火,无忧拿着一根树枝,引了火苗,凑到了秦愚眼边,她细细的看着,却不知道双目混沌的秦愚,此刻其他感官都无比敏锐。</P>
空气太过寒冷,无忧的呼吸显得那样温暖……</P>
秦愚哽了一下,他咽了一口口水,哪怕看不到,也明白无忧此刻与他也只是咫尺距离。</P>
无忧听到秦愚砰砰乱跳的心,也愣了一下,她低眸看了一眼有些不自在的秦愚,却满足的笑起来。</P>
她坐下来,撑着下巴笑颜望秦愚:“五郎别那么紧张,我只是看看五郎的眼睛。”</P>
青君见秦愚无地自容的模样,也暗暗勾起嘴角。</P>
“施主笑什么?”</P>
被清弥问的有些不知如何言语的青君,则摇了摇头,然后说:“师父四大皆空,色念痴妄都是虚无。”</P>
无忧看向清弥,犹豫了一下才说:“清弥师父还得再往前走走,你会发现没来由的事越来越多。”</P>
而漫却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只是站在外面的石头上,望着前方。</P>
“你怎么站在这?”无忧发觉漫一个人望着前路,背影凄然,就站起身来到漫身边,把烧热的雪水递给了漫。</P>
漫拿着温热的水壶,又把目光移向正抬头看自己的无忧脸上。</P>
那张苍白又有神的脸庞上。</P>
“你不知道游猎人的本事吗?”</P>
漫的声音刚落下,就见到远处忽然出现了几双明亮的眼睛,无忧立刻意识到那是什么,那是荒原上,森林里最叫人闻风丧胆的火眸,那是狼,那是成群结队的狼!</P>
“快跑,那是狼!”无忧一边抓住漫,一边呼唤同伴,可漫却一动不动的站在石头上。</P>
无忧看到秦愚他们也不动弹,牧昀还冲着无忧笑,只有清弥站起身,却也只是缓步来到了无忧身边。</P>
他并不知道游猎人的本领,他只是会待在无忧身边而已。</P>
尤其是无忧露出现在这样恐惧紧张的神色时。</P>
就见那五匹狼,越跑越慢,垂着的尾巴也压的更低,漫抬手甩出要上的皮鞭,那些狼就呜咽起来,低眉顺眼的匍匐到了漫脚下,把嘴里叼着的羊崽放了下来,等着第二鞭响起时,狼就仓皇的逃窜了。</P>
“天啊!”无忧惊叹的望着漫,眼里多了几分崇拜。</P>
她想起曾经喀尔丹羽杀狼的样子,那只是一匹孤狼,却已经让他们狼狈不堪,如今这些狼却匍匐在一个人脚下,甘沦为臣。</P>
“游猎人最擅长的就是做猎手,皮鞭落地能响方圆十八里,森林里的禽兽害怕游猎人,每次听到皮鞭的声音,循声而去,就会看到远去的游猎人身影,和已经剩下骨头的禽兽。”</P>
漫的声音低沉平静,却在摇曳的火光和黑暗的夜空中,那样的震撼人心。</P>
“为什么会这么厉害?”无忧追上拿着猎物的漫,好奇他们的能力。</P>
“因为我们什么都不怕,不怕血,不怕死,不怕战争也不怕消亡,就和那些禽兽一样。可它们怕我们,是因为我们身上有刀,有弓箭,有鞭子。”</P>
漫的马,背上背着一篓箭,火光映照着霍霍的箭镞,那些闪亮的银光就足够骇魂的了。</P>
“是啊,只是有的人手里有利剑,有的人没有罢了。”</P>
“游猎人孤僻凌立犹如孤岛,和你这样的人差不多,虽不锦衣玉食,支撑我们活着的唯一理由,就是方向罢了,只有在看着方向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和禽兽有所区别,游猎人,也是人。”漫坐在秦愚的对面,对着目光虚空的秦愚。</P>
无忧则坐在漫身边,心里觉得漫刚刚的话让她感到荡气回肠。</P>
她不知为何,想起了寒竹。</P>
寒竹说,无忧不想做孤岛,要做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P>
有自己想要眺望的方向,有自己爱的人。</P>
无忧又看向,仿佛被漫的话刺中的秦愚,看那一抹影子仿佛就要破碎,却还被那一身华丽的黑裘缝补紧合着,而没有魂飞烟灭。</P>
无忧歪着头,用手撑着下巴,唱起了图玛教给她的歌。</P>
悠扬的曲调缓缓围绕着秦愚的身体,犹如火炬,点亮他黑暗的身影,犹如丝绳,牵引着他的灵魂,犹如温热的泪水,注满他空洞的身体,让他破碎的身躯,再次饱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