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西方难得一见的山丘，虽然是山丘，却又无比高耸。</P>

无忧忐忑不安的走向山门，心中开始打鼓，她终于要见到恩人了，可不知道为何，每往上走一层台阶，她便觉得自己的迷惘又多了一层。</P>

幽静的佛殿之中，唯有两架烛台，和金身佛祖在闪耀，无忧跟着清弥跪拜，发现偌大的精兰塔内，只有十几个僧人，佛殿内甚至不见住持的身影。</P>

“为什么不见住持？”</P>

“贫僧走时，方丈就即将入灭。”</P>

无忧皱了皱眉，跟随清弥走到了佛殿后面，沿着走廊，入了后塔禅房。</P>

这里无比的幽静，没有香客，也没有住在禅房的达官贵人，佛塔之上悬着祈祷的五彩斑斓的彩绸，内院经筒也只有僧人们在抚动，廊角有两个和尚在给猫狗喂食，路过的房檐上，还摆放着朝拜者的牙齿。</P>

清弥来到一间禅房前，合手礼了一下，道：“法师，无忧施主已经到了。”</P>

他说完话，树下扫地的小僧人就接话：“法师一早去后山崖了！”</P>

“还没有回来吗？”</P>

“没呢。他说他要等降龙回来了，和它一起回！”</P>

“降龙？”</P>

清弥看向一脸疑惑的无忧：“老住持曾救下的一只鹰。”他领着无忧往后院走：“说是这只鹰伤好了之后，飞走了十天十夜，都以为它是飞回山里了，可没想到第十一天……它衔回来了一支降龙木。因此得名。”</P>

后崖上一片怪石嶙峋，渡涯迎风而立，衣衫飞拂，人却稳如泰山的站在那里，翘首以盼的模样。</P>

“渡涯师父？”无忧试探的叫了一声，她的声音湮没在风里，若不是扶着清弥，她甚至有些站不住。</P>

渡涯没有回头，他看着远方那辽阔的山谷，和陡峭的崖壁，清澈冷冽的山泉在黑怪的山石指尖流淌，白花花的日头在雪白的浪花上激荡。</P>

“施主，到前面来！”</P>

无忧听话的走上前去，她站也站不住，摇摇晃晃的和渡涯并排站在一起。</P>

“你看见什么了？”</P>

“天，山……”无忧被风噎了一口，但她能感觉到，风在变小：“风变小了。”</P>

“不愧是苦海女。”渡涯抚了抚自己的胡子，笑着说：“还有什么。”</P>

无忧耳边的风声慢慢变得轻盈，犹如春日的杨柳，摇摆着身姿，轻轻点拨着湖面。</P>

“冬天要来了。”</P>

“还有什么？”</P>

无忧看向远天：“要下雨了。”</P>

渡涯点点头，又说：“太多人没有窥探先机的本事，然而每个人都有两只眼睛，一只看向过去，一只望向未来。你听到的是春天，可你看到的，是隆冬，但这个本事，不是人人都有的。”</P>

“师父什么意思？”</P>

“老僧没见过哪个人出生就是独眼龙的。”渡涯笑了笑：“所以说，他们原本就可以靠自己创造未来。”</P>

无忧看着渡涯，她犹豫的将凌乱的头发拢到耳后，然后有些似懂非懂的说：“师父意思是，解救天下，还得是人来解救天下。”</P>

空中响起一阵鹰鸣，渡涯一抬手，一只雄鹰就落到了他的肩头。</P>

渡涯招了招手，叫无忧和清弥和他一起走上来时的路：“降龙叫这名字，是因为他真的有降龙的本事。”</P>

“怎么可能？”无忧笑了笑。</P>

“鹰能吃蛇，蛇能叼，龙也一样叼。”</P>

无忧收起笑意，回头看了一眼清弥，又赶紧追上渡涯：“雪域的雪鬼也要靠人自己吗？”</P>

“无忧啊……”渡涯笑着把降龙交给其他僧人，又带着无忧往走廊上走：“你还记得你来是干嘛的吗？”</P>

“封印神力？”</P>

“封印了，你就不能为世人许愿了，可你如今满脑子都是怎么为他们好。”渡涯瞥了一眼无忧，笑着摇头：“你应该恨他们的。”</P>

“对，我恨他们。”无忧握紧了拳头，垂下了头颅。</P>

渡涯点点头，听到檐下落雨，又抬起头：“下雨了。”</P>

无忧愣了愣神，也抬起头，看向廊子外的雨。</P>

“若没有憧憬，怎谈破碎，若没有泡影破碎，怎生的恨呢？”</P>

无忧那惆怅的目光里情绪复杂，她不知道如何言说，但她记得每个人的面孔，那些人对她笑，对她好，对她亮刀子，对她磕头拜神，对她下毒药，对她煎炸烹熬。</P>

“可若是他们自己也可以救自己，我又有什么可犹豫的。”</P>

“可你难道不知道吗？你知道有决剑有银甲，他们就能自己救自己。”</P>

“所以我来找您了。”</P>

“你来找老僧，真是为了这吗？”</P>

“我不想再让他们因为争夺我而白打仗了，所有的刀剑该向着雪域！”无忧伸出手臂，食指指向北方！</P>

“你在大津，西垂打大津，你到西垂，大津打西垂。”渡涯感慨：“缥缈地也要打大津，冬地也要打大津，因为他们找不到银甲，而决剑就在皇宫大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