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明当天没有追到曲白。</P>

但他却知道曲白在哪。</P>

端木斋告诉他，再繁华的城，都有过得不如意的人。</P>

于是接下来几天。</P>

陆天明便搬了张小板凳。</P>

坐在彩霞街街口。</P>

彩霞街没有彩霞。</P>

背阳，阴暗潮湿。</P>

里面行走的人，多是赌徒，街痞，乞丐，脚夫等等。</P>

不管你过得多么不如意。</P>

都可以在这里找到片刻容身之地。</P>

在这里，没有人会在意你，更没有人会可怜你。</P>

此刻。</P>

彩霞街某个盛放食物残渣的渣斗旁，坐着个身形细长的男人。</P>

男人还活着。</P>

但他看上去就像死了一样。</P>

空洞的双目中看不见任何光彩。</P>

有流浪汉翻渣斗时溅得他那洗得发白的袄子到处是油，他也毫不在意。</P>

偶尔从渣斗里滚落半个馒头。</P>

他便会捡起来，就着油污和灰尘僵硬咀嚼着。</P>

渴了，便捧地上的积水喝。</P>

也不管那水里面有没有别人吐的秽物。</P>

这般光景，甚至连旁边的流浪汉都嫌弃他。</P>

阴暗之中，当然会有阴暗的人。</P>

坐在男人对面吃着炒饭的那群壮汉。</P>

便是彩霞街的土皇帝。</P>

靠着吸食可怜人的血，个个脑满肠肥。</P>

这群人，甚至连乞丐的钱都要抢。</P>

只不过男人身上没有钱，所以他们通常只会笑话他。</P>

今天他们可能是心情太好，也可能心情太坏。</P>

为首的胖子努了努嘴。</P>

便有一个矮子端着半碗炒饭走到男人跟前。</P>

“诶，要饭的，你想不想吃东西？”矮子笑得跟死了亲爹一样。</P>

男人没有动，甚至眼睛都没有眨。</P>

他就这么静静看着地上的那滩积水。</P>

“你别是个哑巴吧？那可够惨的，哑巴不说话怎么要饭，最起码得摆个碗对吧？”</P>

矮子一笑，身后的壮汉们也跟着笑起来。</P>

“今天小爷我就做做善事，送你吃的，再送你个碗。”</P>

把碗放下之前，矮子清了清嗓子：“嗬，噗。”</P>

一口浓痰便啐进了炒饭里。</P>

他用筷子搅匀后，又把筷子扔进旁边的渣斗里。</P>

“慢慢吃，不着急，我们看着你吃。”</P>

说完，他便定定站着，盯着男人那张死人般的脸。</P>

其他几个大汉也跟矮子一样，眼里有戏谑，也有残忍。</P>

在这条街上，没有人敢违逆他们。</P>

今天这碗饭，男人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P>

不吃，掰开他的嘴也要灌下去。</P>

巷子里，除了汉子们的嘲笑声，安静无比。</P>

过路的人不敢管，敢管的人又不会从这里过路。</P>

无论从何种角度看，那半碗用浓痰扮的炒饭，男人都逃不掉。</P>

等了片刻，男人仍旧一动不动。</P>

矮子怒了。</P>

抬起一脚把男人踹翻在地：“老子让你吃下去，听到没有？”</P>

男人不答，翻身重新坐好。</P>

矮子又是一脚：“你特娘还挺倔？”</P>

男人再次爬起来坐好。</P>

不知道踹到第几脚时，矮子累了。</P>

而男人只是擦干净嘴角的血迹，还是那般坐着。</P>

矮子喘着粗气回到饭桌旁，摆手道：“老大，换个兄弟，这人扛揍，我脚都踹麻了。”</P>

胖子颔首。</P>

又有一人上前。</P>

这次来的人，比矮子壮得多。</P>

那小臂，怕是有一般人的大腿粗。</P>

“你知不知道我们这的规矩？”壮汉开始撸袖子。</P>

显然，比起矮子，他更喜欢动手。</P>

男人依旧不答，目光还是落在那滩积水上。</P>

积水中有男人的倒影，倒影里的眼睛，跟男人一样黯淡无光。</P>

壮汉不再多言。</P>

举起钵盂大的拳头，就要给男人讲规矩。</P>

这一拳要是打在脸上，保底都是个鼻骨断裂。</P>

可壮汉只摆了个拳架，人便杵着没动。</P>

他听到耳边有哒哒的脚步声。</P>

脚步声很急，忽高忽低。</P>

他之所以停下，是因为这脚步声很奇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