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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狗 卡比丘 2005 字 9个月前

程展心没想到再见程烈,会是这种场景。

高考出分前的晚上,他陪着陆业征在网球馆,打了几个球坐在一旁喘气休息呢,他爸的凶信就来了。

公安来了电话,说程烈吸毒过量,死在野外,要程展心去认尸体。

程展心挂下电话,人怔住了。

其实程展心设想过很多种程烈的死法,在他挨打的时候,关禁闭的时候,好不容易拿了奖金被他爸偷去赌的时候,程展心躺在床上做过程烈被仇家砍死,泡澡溺死的梦,但生活往往更残酷。

程烈也死德比程展心所想的更不体面。

陆业征一直注意着程展心,看他愣神,就朝他走了过来。

等陆业征走到他身边,程展心缓过来一些,抬起头,对陆业征说:“我爸死了。”

程展心说罢,发现自己腿软着站不起来,用手肘撑着膝盖,一阵天旋地转。

陆业征面上也没什么表情,站着看程展心一会儿,问他:“是不是要去带回来?”

程展心“嗯”了一声,抓着陆业征的手站起来,去更衣室把衣服换了,陆业征开着他往派出所去。

到了警局,程展心还是恍惚,先采了血,再由一个民警带了过去,掀开白布给他看,程烈直挺挺躺在那儿,眼睛睁着,一动不动,身上有些怪味儿。

程展心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眼,问民警:“请问要办什么手续么?”

民警大致跟程展心说了说,陆业征看程展心魂都不在了,便仔细听了程序,带着程展心跑了一圈,最后领了尸体,找了殡仪馆的人过来,装着去火化了。

陆业征开着车跟在殡仪馆车子后面,程展心软在座椅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前面。

程烈死得也不光彩,排到就直接推进去烧了,程展心最后拿到手一小盒骨灰,从工作人员接过来,捧着走到陆业征车边上,又不肯上去。

“太晦气了。”程展心说着,带着盒子往馆外走。

“总得找个公墓放吧,”陆业征快步上去拉着程展心。

程展心抬头看着陆业征,晃了晃脑袋,说不了,又说:“他不配我祭拜他。”

他一直往南走,陆业征跟着他,两人走了快二十分钟,终于走到一条小沟渠边上,程展心蹲在沟边,打开了盒子,取出里头盛了骨灰的陶瓷盅,刚要掀开盖子,又回头对陆业征说:“你走远一点。”

程展心眼里都是泪水,可是又没有悲痛,只是反射性地在哭。

陆业征走远了几步,程展心有些哽咽的说:“再远一点。”

等陆业征退到十米开外,程展心才背过身,开了盖子,一股脑儿把程烈的骨灰都倒进了沟渠。

陶瓷盅底上还是热的,骨灰没什么味儿,就这么洋洋洒洒稀稀落落地倒进去了,程展心把能抖落的灰都抖落了,才合上盖子,把盅重新放回骨灰盒,拿着站起来。

他走到陆业征身边,陆业征想拉他一把,因为程展心哭得实在很厉害,眼泪一个劲儿从眼眶里掉出来。程展心不给陆业征拉,边走边说:“要找个地方洗手。”

经过一个垃圾桶的时候,程展心把骨灰盒丢了进去,在前面一些有个加油站,他就到加油站里的厕所洗了手。

程展心洗了很久,洗的指腹都缩出一道道褶子,才关了水,重新走回去。

程展心满脸都是泪水,陆业征在加油站便利店买了包纸巾,抽了张给他擦了擦,一边擦程展心还一边哭,他这辈子的眼泪都在他爸死的这天流光了。

“别擦了……”程展心声音也哭哑了,头疼得要命,抓着陆业征的手腕,“算了。”

陆业征没说话,递了张纸巾让他自己擦,程展心就边走边擦眼泪,走到陆业征车边上,他还不想上去,说要不要找个小旅馆洗个澡,怕陆业征车子沾到晦气。

“别迷信了,”陆业征把门打开了把程展心推上去,又帮他系了安全带,“乖乖坐好了。”

回了家,程展心第一件事就是去洗了澡,并把身上的衣服全扔了,扎好垃圾袋放在门外,转头对陆业征说:“都很晦气的。”

小时候过年,程展心他妈总是边贴福字,边说:晦气出去,福进门。

程展心讨厌晦气,希望晦气都离远远地,再不要来了。

陆业征很放任他,走过去替他关上门,跟着程展心走上楼。

程展心趴在床上,陆业征就躺到他边上去,程展心忽然翻了个身,趴在陆业征身上,说:“我睡不着,做一下吧。”

“消停会儿吧,”陆业征也回抱着他,程展心便温顺地躺在他怀里,头枕着他的胸口,头发软软地搭在陆业征的皮肤上,从陆业征的角度看下去,程展心白皙、漂亮而富有生机,古书中说的软玉温香,大约也不会比这更好了,他对程展心说,“你睡睡。”

程展心没再瞎提要求,他枕在陆业征胸口,不多时就睡着了。

晚上十点多,程展心电话开始响个不停,各大高校的招生电话都提前来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全都给程展心开了诱人的好条件。

不过程展心早有心仪的目标,他打起精神接了几个,和心仪的学校讲定了,剩下的都推给陆业征。

陆业征拿程展心没什么办法,只有笨拙地假装自己是程展心,糊弄一下。

到了十二点,程展心把手机关了,陆业征去楼下给他热了杯奶端上来,程展心在他床上盘着腿喝了一口,突然问陆业征:“你想过未来吗?”

陆业征不擅于说,但他当然想过。

“我想过了,”程展心不等他回答,就自顾自说,“我如果去H大呢,第一年可以在S市念,我们还可以在一起呆一年。”

“然后你去国外上大学,我可以来看你。”

“如果有机会,就交换到你那里。”

“如果你不回来,我可以申请你那边的研究生,就又在一起了。”

程展心再喝了一口牛奶,顿了顿,又说:“当然,前提是你愿意。”

陆业征拿掉了程展心手里的牛奶杯,很温柔地凑近了吻他,吻很短,又很用心,他对程展心说:“愿意。”

第二天是周末,陆业征没课,便问程展心要不要找个地方散心。

程展心想是想,可是他又不知道要去哪里,两个人提出无数方案,又否决无数,最后陆业征拍板道:“算了,就出门约个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