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王结香睁开眼。
首先引入眼帘的,便是殷显的侧脸。
他昨晚躺她旁边了!
王结香的脸上笑开了花,她目不转睛地端详着他,不舍得起床。
——哎呀这个男人,真是越看越顺眼。
高挺的鼻子,薄的淡色的唇,眉毛的形状怎么生得这么好呢……
她偷偷举起一只手,用指尖轻轻地描他的眉。
“痒。”
闭着眼的殷显突然开口。
王结香做贼心虚,立即把手收回被子里,紧张地合上双眼。
维持同个姿势不动,过了五分钟。
他提醒她:“该起床了。”
“哦!”
王结香掀开被子。
下床前,她转头看他,殷显也在看着自己。
她不知哪来的勇气,凑过去,重重地亲了一口他的脸。
他本来是半梦半醒的状态,被她亲到后,眼睛一下子瞪大。
王结香“扑哧”笑出了声。
殷显抿着嘴角,竟也在笑。
就这样,没有你侬我侬的互诉爱意,省略成为男女朋友的确认过程,他们心照不宣地在一起了。
交往,朴实地为他俩的生活带来了便利。
王结香的地铺被收进柜子,不用再睡冰凉凉的地板。家里腾出空间,不必每回做菜吃饭时将家具移来移去。她和殷显换衣服,可以当着对方的面,另一个人没必要出门避嫌。
住的地方鱼龙混杂,加之上次公共浴室的偷看事件,殷显开始等王结香下班,跟她一起去浴室洗澡。
他先洗完,会提着桶在外面等;如果她的热水不够,他可以回家烧热水提来。
两个人依偎着睡觉,屋里好像也变得暖和了。
冬天的冰雪悄然融化,继而,春天来到大地。
气温的回升,使得小动物们纷纷爬出洞,恢复活跃。
早上起床,王结香和殷显蹲在水龙头边刷牙。她眼尖,捕捉到有只灰扑扑的小身影沿着水沟快速地跑过去。
“呀,那儿有老鼠,”她马上把看见的东西告诉他。
“咳咳。”
漱着口的殷显被呛到。
嘴边的牙膏还没来得及擦,他左顾右盼着,徐徐后退。
“老鼠!哪里?”
王结香瞅了眼自己被抓紧的衣角,以及呆在她旁边,如临大敌的殷显。
“显哥,你……怕老鼠?”
她轻易地看出了。
殷显目视远方,不愿意承认。
“难办哦,我们这片超多老鼠的。你不会真的怕老鼠吧?”
她语气中带着兴味。
他不搭理她,先一步回房间。
——不得了。
——扑克脸,世界第一酷,天不怕地不怕的社会人,她显哥!居然会怕区区的小老鼠?
王结香不可能放过这么有意思的事。
牙不刷了,她连忙追过去,继续缠着殷显。
“不光是老鼠,还有蚊子、苍蝇,蟑螂。”
提到蟑螂时,他再度僵硬了。
她绘声绘色地描述。
“这个蟑螂嘛!城中村的蟑螂也多得不得了,我见过好多回了。说起来,这里的蟑螂比起我们那儿,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我们那里的蟑螂油光锃亮,肌肉壮硕,大的能有小孩的手掌大,你拿拖鞋拍它,搞不好它会‘咻’地飞起来,扑到你脸上……”
殷显后背一抖。
他回过头,食指与拇指精准地一捏,封住她喋喋不休的两瓣嘴。
王结香挣扎着发出“唔唔”声。
“不准说了。”
她的嘴被他控制,只好点点头。
殷显松开手。
“哎。”
王结香打了个响指。
“那不讲蟑螂,讲回老鼠怎么样。”
“……”
他脚下生风,以最快速度逃开。
王结香真正获得“殷显怕老鼠”的证据,是在那年的夏天。
城市迎来雨季。
天阴阴的,淅淅沥沥的雨下得没完没了。
他们廉价的出租屋暴露出了大大小小的毛病。
墙壁和家里的角落渐渐地浮现大片大片的发潮的黄斑,夹杂着黑黑的霉点。
天花板的好几处在往屋里漏雨,他们和房东反应过。她说是房顶要修,得花大价钱。可能是不舍得那钱,跟房东说完的好几个星期,也不见她找来维修的师傅。
无计可施的王结香在漏水的地方摆上脸盆和水桶。
完全保持干燥太难了,只能用这个办法,尽量不让雨水浸透地板,防止它像墙壁一样生霉。
大半夜的,王结香爬上爬下,拎起满了的水桶,出门倒水。
殷显被她吵醒。
待她盖好被子躺下来,他说:“不然,我们自己出钱,找人修吧。”
“哪来的钱啊。”
家里经济拮据,他俩有多少存款,她再清楚不过。
后半夜,雨下得更大了。
床尾的脸盆接着水,伸展不开手脚的王结香被殷显抱在怀里。
她的心里不踏实,生怕自己不小心踹到水盆,弄湿一整床的棉被。
这样的雨天,不干的衣服已经攒了一大堆。
棉被可不能湿……没地方晒,晒了也不干。
隔天起床,没怎么睡的王结香顶着大大的黑眼圈,腰酸又背痛。
殷显拉开窗帘,跟她说:“雨停了。”
走到门外一看。
雨是停了,但他们门前的路被淹了。
城中村处于低洼,排水系统又设计得一塌糊涂。
一夜的大雨,让门外的水沟堵了。
对门的邻居大爷起床后,叫苦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