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徽凤和魏国显走到富口县西城门时,看到有衙役在门楼上悬挂首级,一共十七具,干瘪狰狞,除了黑糊糊的血迹,还能看到白色的石灰。
据说一阵风大小首领,自朴仁勇以下的首级,全在这里。悬挂在西城门楼上,不仅整个码头区都能看到,就是远处的水道上也能看到。只是不知道来往的船只上,是否会有仰慕湖匪们传奇故事的人,给这些好汉的首级弯腰作揖,以示追思和尊敬他们的放荡不羁追求自有?
不过就算是有,也不敢明面上做出这种举动来,因为怕被人打。一阵风肆虐星子湖数年,作恶多端,血债累累,富口县就有不少受害者的家属。
覃徽凤和魏国显抬头看了几眼,魏国显还无所谓,当年他治理河患,水里泡着的成百上千、各色各样的尸体都见过,还亲手打捞过。覃徽凤却脸色一变,一阵干呕反胃。他自小娇生惯养,那见识过这么恶心的玩意。
魏国显连忙陪着覃徽凤,匆匆离开这里。西城门围聚的百姓们越来越多,他们指着高高悬挂着的首级,说不出的高兴和开心,人人都是一脸大仇得报的兴奋。
在人群中,有一人阴沉着脸。他四十四五岁,国字脸,浓眉星目,只是脸上的表情与周围格格不入。幸好他站的地方偏僻,大家又只顾着抬头仰望,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堂主,我们该走了。”旁边一位四十岁男子轻声提醒道,他与其余三位同伴,警惕地看了看周围。
“老崔,你说老朴好好的守备不当,偏偏要来做这个让祖先蒙羞的水匪头子,沾上十几辈子都还不完的杀孽业债,最后首级被悬挂示众,死无葬身之地,为的什么?”他正是顺风堂堂主卢延亭。
老崔冷冷地答道:“还不是为了乐王爷许下的高官厚禄!”
卢延亭说道,“现在好了,老朴永远也看不到那一天,乐王爷也省了多少事。”
他脸色平静如水,很难看出是痛惜还是嘲讽。
“连我都看出来那伙子翻江龙有诈,朴仁勇那么狡诈的人还会看不出来?可他还是一口把那个诱饵吞下了。好了,终于解脱了。”
“大人,老朴也是无奈。官印岛铩羽而归,折了那么多好手,一阵风也有些力不从心,这几个月上缴的孝敬少了不少,听说乐王爷很不开心,老朴被当众扇了两回耳光。这次翻江龙抢了那么多红货,乐王爷怎么会放过?老朴也难啊!”
默然了一会,卢延亭冷冷地又开口道:“老崔,你说我们这些人是不是贱得很,当年在青唐,在安息,在两河,打成那个鸟样子都没有投降,保住了仅存的一点颜面。现在却心甘情愿给人当狗,驱使卖命。”
“大人,我们是迫不得已,谁叫我们被点为乐王的护卫校尉,皇命难违。”老崔心有戚然,改了称呼答道。
卢延亭没有做声,沉寂了十几息,突然又开口,“老崔,你知道前些日子被岑判官雪冤的陈双财,实际上是谁吗?”
“大人,你说的就是那个被奸夫谋害了的生药铺商贾?他也是暗桩?”
“他就是施千乘。”
“施千乘?是不是当年抢渡底里河,再给近百头骆驼装上火药,一举轰塌八哈塔东门,第一个率军冲进城的施千乘;是不是在巴塔那带着五千火枪手、三千轻骑大败突屈国三万铁骑,一身白袍被染成黑袍的施千乘?”老崔激动得浑身颤抖,几乎不能自己。
“就是他。不过我们援征军的同袍,更记得的是他那个王八蛋,居然把安息国王的妹妹娶到手,听说那是安息国第一美女。”
“我当然记得,记得。”老崔双眼闪着泪光说道,“当时施千乘带着人拦截了安息国王的和亲队伍,呵斥道,我援征军数万将士浴血奋战,上万位英魂,不是让你送女人和亲的。说完一刀把突屈国来和亲的什么官,”
“大帕夏,等于它们的阁老。”卢延亭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