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国璋抬头看了几眼,又慢慢踱到北屋正厅里。玉娘正在那里挥毫抄录东西,洛儿在旁边帮她校对。
“啊呀,娘子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绛珠妹子的诗集,还有她跟昌国公府姐妹们,在诗会上对的诗句,我看着十分地好,便借了过来,抄录一份。”
“给我看看。”
施华洛在旁便嘴边一撇,“这些诗句,已经超过秀才范畴,不知老爷你看得懂吗?”
嘿,当面打脸啊!看我这暴脾气,我非得!岑国璋接过那本诗集,恨恨地盯了施华洛一眼,老实地坐在另一边去了。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岑国璋倒吸一口凉气,“这诗写得,很是出尘脱凡,有点谪仙的意思,比喻构思得极巧。”
“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岑国璋叫出声来,“居然有这样不染俗世一点尘土的句子。”
玉娘笑了,“相公,你觉得如何?”
“很好,就是太清奇诡谲了。”
施华洛闻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岑国璋,忍不住沉思起来,过了一会才喃喃地说道:“开始时我觉得很有意思,很好很新奇。但是多读几遍,觉得有些异样感觉,只是一时说不出来,想不到被老爷你一语道破。”
“啊,这是怎么回事?”岑国璋好奇地问道。
玉娘说道,“前些日子,昌国公府的大少奶奶举办诗会,绛珠姑娘请了我们过去。”
“是不是在昌国公府上留宿一晚,第二天才回来的那次。”
玉娘笑笑说道:“就是那次。我们在园子里举行诗会,月出时分,还未尽兴,突然绛珠姑娘看到水池里有一个黑影,误以为是鬼。洛儿甩手就是一枚石子打了过去,结果飞起一只白鹤。洛儿姑娘当时有了灵感,念出‘寒塘渡鹤影’一句。”
“绛珠姑娘十分欣赏这一句,连声称赞,‘何等自然,何等现成,何等有景且又新鲜’想要对上一句。她冥思苦想了许久,才对出‘冷月葬诗魂’一句。”
看着岑国璋沉寂不语的样子,玉娘小心地说道:“相公,我们当时只有女眷们在一起玩耍,起初他们府上的那位瑜三爷,还想加入,被绛珠姑娘一口回绝了。说请得有别府的女眷,瑜三爷加入进来就不方便了。”
“相公,我们下回不再去了。”
岑国璋连连摆手道:“玉娘多虑了,你能结识到些好朋友,有机会出家去走走,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有芥蒂呢?我只是在想洛儿姑娘,你可真是文武双全?”
“那又如何?武功底子是我父亲打得,圆月刀法是我娘陪嫁过来的一位老仆人传授的。他是安息皇宫的内侍,据说是安息第一用刀高手,我的刀法只学到皮毛而已。我娘非常仰慕天朝文化,所以我爹托了很多关系,请到了长河县的苍郁公为我启蒙。”
“什么?洛儿,你的老师是苍郁公?”玉娘惊讶地问道。
“是的。只是他曾经是废太子的老师,他过世后,我爹叫我心里记住老师恩情就好,不要四处张扬。”
“苍郁公是谁?”岑国璋好奇地问道,怎么又跟废太子扯上关系了。
“苍郁公是二十年前的天下大儒,也是废太子的老师。因为劝导废太子不成,失望之下告老还乡,回到了淮阳府长河县老家。后来废太子被废赐死,苍郁公认为自己没有教好太子,没两年郁郁病死。”
听了玉娘的话,岑国璋忍不住打量起施华洛,心里琢磨开来。她家到底什么条件,居然能请动废太子的老师做开蒙老师,这人脉这资源这财势,有点吓人啊。
施华洛像是看透岑国璋的心思,微微仰起头,对着玉娘,又像是在对岑国璋解释,“曾经听我母亲说,当年我父亲救过苍郁公独子的性命,才结下这份善缘。”
原来如此,都是人情。也是,人生在世,都是人情往来。待会我还要去赴曾葆华的宴会,这就是人情啊,莫得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