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国璋一边没口子恭喜着,一边在心里飞快盘算着。
朝堂之上又进行了一番激烈暗斗。
吴雪村是进士出身,此次起复,没有从丢官前的知州,而是从七品知县干起来,也算是符合规矩。
他是被参革职的,不是丁忧或因病去职的。
可以确定,他走的是昌国公的路子。皇上和朝廷居然把他放在德化县,那就有意思了。莫非以昌国公为首的勋贵,跟皇上暗中达成了某项协议,抛弃了盟友乐王。
这很有可能。盟友跟朋友一样,都是用来出卖的备胎。
还有,吴雪村的东家,东南海关都使陈如海,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身份?
陈如海是昌国公的亲妹夫,也是先皇钦点的探花郎。十五年前开始出京做官,江南巡粮御史,两淮巡盐御史,东南海关都使,全是肥差。难怪会被人暗中称为勋贵们的钱袋子。
只是他当东南海关都使是德熙二十年的事情,现在都过去四年多,一直都稳如泰山。皇上为什么没有换了他?
那个位置可是天下最大的财源之一,无比要紧,皇上这么放心?
岑国璋看过这些年的邸报,又听老师和师兄谈起一些往事,可以判断得出,当前皇上,可不是仁德宽容的先皇。
平和亲善却又刻薄寡恩,克己隐忍却又暴躁凶狠,雷厉风行却又生性多疑,勤政俭朴却又好色迷信
人性就是这样的,复杂的多面体。多重矛盾的性格交织在一起,组成一个活生生的人。所以岑国璋内心深处,并不怎么敬畏皇上,他敬畏的是人家手里无上的权势,可以调动的无尽资源。
寒嘘了几句后,吴雪村开口道:“时斐这次来,还身负使命。”
“哦,吴兄为何这么说?”
“陈大人感激益之老弟一路护送陈小姐北上京师,又感激府上的太太姨太太,陪伴陈小姐,劝导开解。这些日子,陈小姐写回江宁的信,话语间欢快了不少,再无此前丧母的悲痛晦苦之言。陈大人欢喜得是老泪纵横。”
说到这里,吴雪村也装模作样地在眼角搽拭了几下,仿佛东家陈大人的老泪,都流到他的眼角上了。
岑国璋也很配合地唏嘘了一句,“真的是父爱如山,陈大人也是至情之人。”
平静了心情,吴雪村又说道:“陈大人对益之老弟和府上太太感激不尽,所以托愚兄我,送来微薄谢礼,聊表谢意。”
说完,他站起身来,对着在门口守着的随从们喝道:“都抬进来吧。”
随从们一口气抬来了二十四个箱,列在前院里,塞得满满当当的。然后打开了箱盖,有雪白的银子,黄灿灿的金子,丝滑如油的上好绸缎,薄如纸的白瓷器,制作精良的西洋座钟,老字号的文房四宝,白山百年野山参
知道陈家只缺儿子,其它都不缺,更不缺钱。但是这礼物太多了,足足二十四箱,一般官宦人家嫁女的嫁妆都没这么多。
最后又抬进一顶轿子来。
“这是伺候贵府太太的。”
哦,不仅送钱财,还送人。大气!
不过对于权贵世家,赠送丫鬟还真是常见的事情。有的还互相赠送玩腻的姬妾,城里会玩系列。
不过这种渣得没人性的行为,岑国璋是会坚决抵制的。只是送丫鬟,却是勉强可以接受。
自己内院里,名义上有个大丫鬟,一个厨娘,其实就是两个祖宗,半点正经的本分事都不做!
陈家诗书世家,昌国公府又世代公侯,教出来的丫鬟肯定知书达理,伶俐干练。
好了,咱岑家内院总算有了位正经做事的丫鬟,不容易啊!
岑国璋叫人把小轿子抬到通往内院的角门边上,叫老妈子扶进内院,拜见玉娘。
“请吴兄替我转达对陈大人的谢意,礼物太贵重了!心意岑某领到了。等某回豫章路过江宁时,一定登门拜访!叩谢陈大人!”
送吴雪村出门时,岑国璋没口子地谢道。
关上院门,看着这二十四箱东西,岑国璋摇着头感叹道:“苦恼啊!苦恼啊!”
常无相在旁边嘿嘿一笑道:“老爷,有我在,还怕小偷强盗夺了去?”
“我们家的东西,谁敢下手?本老爷只是可惜,陈大人送来这么多好东西,又要迫使我去买新宅子。现在这院子,又小又破,配不上啊!”
看着岑国璋往内院走的背影,常无相十分地无语。长叹一声,只能自己动手,把所有箱子都盖上,再一件件搬到西厢房的杂物间里放着。
常无相正满头是汗的忙碌着,突然听到后院传来老爷的声音,“我有罪!我悔过!”随即又听到老爷的争辩声,“我是冤枉的啊!哪位神目如炬的青天大老爷,为我雪冤啊!”
声音凄厉,如滴血杜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