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 章 北寒漠地(十)(1 / 2)

纸鸟速度极快,几乎在其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接住了险些跌入白沙的闻人晋,又带着他往出口飞来。

在将闻人晋推下去后,闻人己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对方,自然也看到了对方被纸鸟救下的画面,面色当即白了一瞬,眸光闪动,环顾一周,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闻人晋那边,他便悄无声息躲入人群之中,再缓缓后退,行至通道口,唇角轻蔑一勾,就要离开这里。

却不料刚转过身,便教一柄银剑挡住去路。

那柄银剑虽未出鞘,可通身散发出的霜寒剑气明明白白在告诉闻人己,即使它不出鞘,都能轻易要了他的性命,被这样一柄剑横在脖子前,闻人己丝毫不敢动弹,抬眸一看,见到面色冷淡的银剑之主,更是惊惧不已。

偏偏身后还传来一句乍听之下很是温和的话“二公子如此着急离开,是打算去哪里,不留下来与令兄好生聊聊么”

闻人己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这么简单脱身了,便小心避开银剑,将身子转回去,却不是与岑双对视,而是穿过岑双,看着他身后的闻人晋。

是时,千纸带着闻人晋落至地面,闻人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大抵是缓过来了,才朝岑双那边走去。

两侧的修士也在看他,起先是见他平安上来,个个松了口气,随后又满目复杂地看着他前行的方向,欲言又止地将他与闻人己来回看了好几眼,大抵是顾念着闻人世家的脸面,所以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如今,没人比闻人晋更适合做那个质问斥责之人,而闻人长公子,也不需要他们来打抱不平。

闻人晋脸上倒是没有流露出太过明显的情绪,他既没有急着质问,也没有与闻人己大打出手,走过来时,甚至没有在第一时间与闻人己说些什么,而是对着岑双一拱手,道“多谢尊主出手相救,此番恩情,晋铭感于心,若尊主日后有需要在下的地方,只要不是违背道义之事,晋必定全力以赴。”

岑双摆了摆手,没有接他这茬,而是问道“你就没有话要问你二弟么”

闻人晋顿了下,大约以为岑双询问的是闻人己推他一事,所以为难了一会儿后,他低声道“自是要问的,只是此地人多口杂,家丑不可外扬,所以而且二弟他,可能只是因为受了打击,才一时魔怔,待回去后,我必定行兄长之责,好生教导于他,再让他为今日冲撞您与这位仙上一事诚心道歉。”

岑双意味不明道“二公子若需要您的教导才能道歉,那他这心看起来似乎也不怎么诚呐。”

闻人晋拱手道“他冲撞仙上,是为大不敬,要他如何赔礼,都是应该的,晋不求尊主能饶过他,只想求尊主看在他年纪不大,不知事的份上,能留他一条性命。”

“闻人晋你在说什么”闻人己在他身后大叫道,“你这意思是要将我交给他处置你疯了吧我会死的你早就想要我死了是吧,我死了,我娘就彻底变成你娘了对吧”

闻人晋被他无端指责

了这么一通,

甚至没有太过明显的情绪变化,只是低低叹了口气,回头道“二弟,此事本就是你有错在先,既是有错,便该为你的过错承担相应的后果,你既然提母亲,就不要忘记母亲是如何教导我们兄妹三人的,更何况,若你知错,诚心悔过,仙人怎么会要你性命呢”

“少在这里跟我说教,我不过是说了他几句,这算什么,你怎么不说我想杀你的事,你怎么不说我推你的事,你说啊你还摆出这副样子给谁看啊你,我娘不在,小雅不在,容妹也不在,你装什么装”

闻人己眼中的嫉恨再也无法掩饰,直白而厌恶道,“从小就是这样,总是一副你最可怜无辜的样子,不就是死了娘吗,有什么了不起,那妖怪当初怎么不将你一起吃了,留你这个祸害在世上,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全部抢走,你知不知道你这副样子多让人恶心”

闻人晋沉默片刻,道“我很抱歉,打击了你的自尊心。”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是真心难过,而非假意讽刺,但这一切落在闻人己眼中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他简直要被闻人晋气得七窍生烟,所以口不择言“你抱歉抱歉有什么用,你为什么不滚出闻人家”

闻人晋叹息道“父亲委我以重任,母亲视我如己出,我不能这么一走了之,若你有其他要求,或许我可以考虑一二。”

闻人己冷笑道“好啊,那你将容妹还给我。”

闻人晋闻言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二弟啊,你怎么就是不明白,感情之事,从无先来后到之说,即使你与素容相识在前,也并不代表她属于你,她不属于任何人,是因为她选择了我,我才有资格求娶她,所以我们之间,从来不是让或者不让,还或是不还的关系,倘或她之前对你有半点心思,我绝不会与她有丝毫越界之情。”

闻人己一脸“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讽刺道“你是闻人世家高高在上的少家主,我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二公子,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事到如今,你何必得了便宜还卖乖,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闻人晋道“你这般说,既是侮辱了素容,也是在侮辱你自己。”

闻人己道“我这么说怎么了,难道不是这样吗对了,被夺走一切的不是你,每天活在别人阴影之下的人也不是你,你从来是爹娘的骄傲,小雅最厉害的兄长,容妹倾心追逐的晋郎,你当然清高,当然无辜,当然可以做你冰清玉洁的长公子少家主了有本事,你便将这一切都还给我啊”

闻人晋沉思片刻,摇了摇头,认真道“现在还不行,二弟,我并非有意与你争抢,而是你多疑善妒,冲动易怒,本领却不高强,还不足以承担起少家主的重担,若有朝一日你能改掉这些问题,再来与我说这个罢。”

闻人己在他说出前半段话时就被气得直翻白眼,又在他说出后半截话后连连嗤笑,道“闻人晋,你可真是个伪君子,嘴上说得好听,却又一样都不肯答应,也是,谁会将到手的权色拱手

相让,

我也不为难你,之前那两个要求你就当我没说,现在我只提一点让我离开。

“你抢走了我那么多东西,我也对你动过杀念,所以你我之间算是扯平了,只要你肯放我走,这过往二十余载的恩怨,从此便一笔勾销,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闻人晋似乎没想到他最后会这么说,所以愣了一会儿,问他“你这是何意,就因为这些事,你便要与我、与闻人家一刀两断”

闻人己道“我可不想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天天都是你们卿卿我我的画面,你不走,便我走,怎么,这个你也不答应”

闻人晋面露为难之色,半响,道“二弟,你这个要求,不是我能答应的,往远了说,你该回家与父亲母亲提,而不是在这里跟我闹脾气,往近了说,你想一走了之,也得看两位仙上答不答应。”

说着,回过头朝岑双看去,见对方的视线也正落在他身上,便尴尬地笑了笑,道“舍弟顽劣,让尊主见笑了不知,尊主除了让舍弟给这位仙上磕头赔礼外,还有其他要求么,若是没有,可否赔礼之后,让晋先将之带回去”

岑双从一开始便在观察这两兄弟的动作神态,确定闻人晋的确一无所知后,又见对方回过头与自己说话,便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徐徐道“二公子是闻人家的公子,是闻人公子的弟弟,于情于理,本座都不会过多为难,只不过,我不为难他,却不代表在场因他受困的诸位道友能谅解他,闻人公子可明白”

闻人晋被他的话一惊,下意识道“尊主这是何意”

岑双意有所指地往他身后看了一眼,见那人脸色重新白了回来,笑道“闻人公子可知,为何令弟如此急着离开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么,在他对你提出的要求里,离开这一项,居然可以与前两点相比较,或者说比他口中的权色更为重要,你说,这符合他的作风么”

当然不符合。

只从方才寥寥数语,岑双都能看出这一点,对闻人己的了解只多不少的闻人晋,即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在岑双如此明显的提点下,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闻人晋陡然转身,迟疑道“二弟,你”

岑双在他身后道“闻人公子应该知道,与你们一同被抓过来的还有我忘忧城的半妖以及妖踪密林的妖精,若我所料不错,闻人公子一行人应当是遭遇了妖邪伏击,那么公子可知,我一众下属是为谁所擒”

闻人晋没有说话,说话的是周围一众竖着耳朵旁听良久的其中一位修士,因着岑双话中所指过于明显,所以对方立即便答了上来“尊主言下之意,莫不是指修士”

岑双道“正是修士,且是货真价实的修士,而非妖怪假扮,诸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见无人回答,岑双便笑了下,继续道“这意味着设局之人势力之庞大,不止能对一众妖邪呼来喝去,还与一众世家修士有染。”

此言一出,众人皆

惊。

不管修士们是个什么反应,

事实就是如此,

从炎七枝一行被修士围攻,再到忘忧城小半妖被周围凡人伏击,且每一次都能逃回来一两个通风报信就能看出来。对方的用意或许是想将脏水泼到无辜的凡人头上,可岑双却迅速抓住了另一个信息抓走他部下的,都是实打实的修士。

就算忘忧城的小半妖修为不够,分辨不出厉害的妖怪化形,但炎七枝绝不可能分辨不出来,而且根据逃回来的半妖的说法,包围他们的修士可不是几个几十个,那是成百上千的数量,在人间,比炎七枝厉害的妖怪自然有,但绝不可能有这么多。

那这么多的修士都是打哪里来的

自然有大半出自修仙世家了。

虽然这些世家修士大概率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所以小半妖们对他们并不熟悉,但这并不意味着十大世家就没被渗入,其中最明显的,便是那封信上的印章。

能取出印章盖在伪造的信件上,还能无声无息地将印章放回去,无一不说明了那盗窃之人,在该世家中身份地位绝不会低,正因如此,之前文家主才会那般震惊愤怒。

原本岑双只能据此推断到这个程度,可三小妖炸毁出路一事,又让他肯定了被困之人中潜入了不少细作,这细作既有妖怪,也有原本就被策反了的修士。

被策反的修士自然不止闻人己一个,可闻人己却是最先跳脚的那个,他跳得急切又匆忙,好似怕谁抢了他功劳一样,态度异样又明显,以至于与他同样被策反的修士藏在暗中,都不敢出来迎合他的话语,留他一人孤身作战,岂能不落败

当然,闻人己的目的,或者说那个设局中之人给他下的命令,也在他一句句意图明显的话语中暴露无遗

他要么是在激怒岑双,字字句句不是戳岑双痛点便是恶意羞辱清音,为的便是让岑双一气之下抛下这些修士,自己带着妖怪们离开;要么便是引导修士留下,故意用人与妖之间的矛盾绑架他们,企图让他们自愿死在这白沙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