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P>
袁誉看他这个模样，也十分好奇，他走过来问道：“明家妹妹怎么了？”</P>
顾明珩听到这个称呼，立刻皱眉抬头，他不答反问，语气很不好：“你乱喊什么？”</P>
袁誉无语。</P>
“我怎么乱喊了？明家和袁家这些年是没怎么往来，但要放眼几十年前，那明家还跟我们袁家结姻过呢。”</P>
“我叫妹妹怎么不对了？”</P>
京师那么一块地方，高门大族，各门各户之间，多多少少是有些牵连的，只不过看如今这个牵连，还在不在，要不要继续维系罢了。</P>
袁誉一番解释，见顾明珩依旧面色不善地看着他，他心里无语，嘴上倒是讨饶起来：“行行行，我不这么喊，行了吧。”</P>
“管东管西，管得真多，你是她谁啊？”袁誉小声腹诽了一句。</P>
顾明珩听到了，但也懒得理会他这一声吐槽，他只是就着纸上的内容，与人说道：“她已经知道安远侯府的事了。”</P>
虽然早就知道这事瞒不住，但真的听到，袁誉脸上神色还是跟着一变。</P>
“没事吧？明妹……”</P>
一句妹妹又要脱口而出，被一双漆黑的凤眸无声看着，袁誉声音一卡，忽然就住了嘴。</P>
他轻咳一声，重新换了称呼问道：“明姑娘没事吧？”</P>
顾明珩看着字条上的内容，沉默了一会，才又说道：“……信上说她一切都好，并无大恙。”</P>
其实不止。</P>
按照青信说的，她哪里是无恙？</P>
她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想象中的哭闹，一切都没有发生。</P>
甚至还转过头，主动去安慰跟她说话的那个妈妈。</P>
再一看手中小像。</P>
小像自是简单，但也能感觉出她的悠闲和无所谓。</P>
按理说。</P>
她能这样，顾明珩应该高兴才是。</P>
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一张小像，顾明珩却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变得更加难受了，沉甸甸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挤压着，让他难受得都有些喘不过来气了。</P>
他宁可她大哭一场，大闹一场，也好过这样什么都不在意。</P>
是因为害怕哭闹被人不喜、被人厌弃，所以把情绪都压抑着，不肯表露出来吗？</P>
还是早就看透了人心和人性，所以已经习惯了。</P>
想到那日秀丽楼中，拷问那个满娘时，得到的那些消息，他才知道这十年，她曾被人抛弃了一次又一次。</P>
每一次满怀期待，最后都会迎来失望。</P>
所以她才会这样吗？</P>
才会在这样的时候，把自己当做一个没事人一样。</P>
不管是哪一种，顾明珩的心里都不好受，他指骨用力，像是要把那张纸攥于手中，可听到纸张摩擦所发出的声音，他又立刻回过神，待见那小像的空白边缘被他攥出了印子，顾明珩又皱起眉。</P>
他用指腹去小心抚平小像。</P>
这个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可落入袁誉的眼中，却让他皱了眉。</P>
“你在做什么？”</P>
“这是什么？”袁誉边说，边走过去，试图看得更清晰一些。</P>
可顾明珩却没有要给他看的打算。</P>
“没什么。”</P>
顾明珩说着，便重新回到了书桌那边，“等金陵这边的事解决之后，你亲自去一趟扬州，把秀丽楼那边的尾巴收干净。”</P>
“我不希望以后有人拿这事，跑到她面前乱说什么。”</P>
“还有那两个以前抓走她的人贩子，我已经托卓前去找了，之后你一并把他们带到官府，解决了。”</P>
“至于那个满娘——”</P>
顾明珩说到这个人，变得略微有些沉默起来。</P>
如果是他自己，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解决掉这个人，可回想那日在颍州，袁誉回来时，与他说起她离开前做的那些事。</P>
她看着冷漠，其实心肠最软。</P>
对待那个曾经背叛她的越娘子都如此，更何况这满娘还曾对她有救命之恩。</P>
修长的指尖轻敲桌面，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声响。</P>
顾明珩最后还是发了话：“等那边的事了了之后，就放她走吧，让她管好自己的嘴巴，私下也派人跟着，别让她说一些不该说的话。”</P>
袁誉没有立刻说话。</P>
直到顾明珩回头看了过来，他才看着她沉默答应：“……知道了。”</P>
他放下册子，往外走。</P>
走前，他忽然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个依旧在提笔书写公文的男人。</P>
他身边还放着那两张纸。</P>
先前匆匆一瞥，袁誉虽然没仔细看清，但隐约也瞧出个大概。</P>
除了一张字条之外，还有一张小像。</P>
青信能送来什么小像？</P>
这自然不必多说。</P>
其实这种小像什么也正常，锦衣卫他们也时常会画这种东西，可让袁誉觉得有异样的，是顾明珩那个小心的态度。</P>
想到顾明珩刚刚那副小心翼翼抚平小像的样子，袁誉就觉得这事有些邪乎。</P>
想到一个可能，袁誉的心忽然跳得有些快。</P>
“……顾明珩。”</P>
他忍不住喊了一声，嗓子都不知何时变得沙哑了。</P>
“嗯？”</P>
或许是听出语调不同，这次顾明珩抬头看了过来：“怎么了？”</P>
袁誉看着他，张了张口。</P>
腹中的话，下意识要脱口而出，但看着顾明珩那张脸，又愣是先憋了回去。</P>
眼见顾明珩看着他一点点皱起眉，袁誉匆匆回过神，撂下一句：“……算了，没事。”</P>
“估计是我这阵子太累了。”所以才会这样胡思乱想。</P>
他捏着自己的鼻梁，皱着眉，往外走去。</P>
顾明珩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嘱咐了吴济一声：“让厨房给他做一碗参汤。”</P>
吴济应声离开。</P>
顾明珩继续补全那一道公文，等写完最后一个字，他放下手中毛笔。</P>
等墨迹干掉，他喊来人，让人立刻快马加鞭送回京城。</P>
等人走后。</P>
顾明珩终于得以喘口气歇息了。</P>
他身子往后，靠到椅背上，头微微仰起。</P>
窗外月光落在男人俊美的脸上，平静似水、犹如银光，周转几地，连续大半个月未曾好好歇息，男人眼下明显多了一些青色，但这一点青色，丝毫不曾影响他的容貌。</P>
挺鼻薄唇，凤眸长眉。</P>
少年时的洒落和不羁已然退去，二十六岁的顾明珩成熟矜贵且稳重。</P>
吴济进来，见他这般闭目歇息，忙轻声劝道：“主子，回去歇息吧。”</P>
顾明珩其实也没睡。</P>
闻言，他沙哑着声音，低低嗯了一声。</P>
闭目起身。</P>
要往外走的时候，他看着桌上那两张小纸，本该阅后即焚，但看着那小像中的女子，顾明珩略作犹豫，终究还是留了下来，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