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伦将饭菜端到桌子上,伸手摸了一下闻乐的额头,闻乐奇怪地说:“二姐,你摸我的额头做什么。”
“我看看你还有没有早上那样,有点烧。”
“我没事。”
“没事好,千万不要生病。等一下,我还熬一碗香草水给你喝。”
“我不喝了,太苦了。”
“不行。”
“我已经好了。”
“喝一碗,睡一觉,那才真的没有事情。我才放心。来,快吃饭,写完作业,早一点睡觉。”
“二姐,我听你的,明天早上起早一点,省得浪费煤油。”
第二天一大早,闻伦提了一个木桶来到头天围堵的池水边,堤坝安然无恙,没有被水流冲跨,为了稳固起见,她又在上面加了一层泥沙和石头及草蔓,然后开始舀水,水位随着她急促的舀水而慢慢地下降。池水很深,舀了一个晌午,仍旧不能下去捞鱼,也见不到一只鱼儿跳跃出水面,窜逃的迹像。
她的衣服湿了,额头上的汗珠滚下来,有的沿着头发尖端流趟着下来,不知道是水珠还是汗液,泥浆溅在她黄腊苍白的脸孔上,这回她有点累了,但水中充满希望,仿佛鱼儿在水底歌唱,有的在翩然起舞,又似在拚命挣扎,任人宰割的厄运。
为了更快地捞到鱼,闻伦连歇一会儿的时间都不给自己,拼命般地舀水。她望着满池的深水,相信总会有干涸的时候,加上这深冬时节,水落石出,鱼儿都会往深水位里钻,不屑多久就可以舀完水,或者明天,后天,总有一天会舀干净水的……
不知不觉中又到了黄昏,这回她真的觉得有些累了,胳膊有些酸痛的感觉,那是因舀水太紧张了,没有半点休息。这些都无关紧要,只要回到家冲着热水澡,好好地睡一个晚上就没事,一旦抓到了鱼,拿到集市上卖掉,一定给妹妹、弟弟一个惊喜,让他们明白,我也能赚到钱了。因此再疲累也不怕了。
太阳落山了,池水仍旧没有舀完,“愚公可以移山,我怎么会舀不完一池塘水呢?何况一旦水儿一干,鱼儿就会跳跃,……”
闻伦边想边高兴,可太阳落山了,她又不得不将这个美好的事情推到明天来现实。这样反反复复直到一个星期后,她仍旧舀不完那一塘池水,她没有明白过来,围坝上面的水被墙隔着向一边流走了,但深层底下的泥沙缝里,水慢慢地透渗过来,像泉水一样往上冒,你把池塘里的水舀得越多,从围坝那边的水就会渗得越多到这边来,就算你舀一个星期,一个月,一年也舀不干净。
她望着这塘舀不完的水开始有些发呆,美好的向往令她看不到希望了,一丝惆怅像蚊帐一样挂在了她的周围,变得渺茫。
她坐在了岸边,眼睛望着池塘,失了往日的光彩。
阿乐放学回来,跑到闻伦抓鱼的地方,一看那池塘,笑得前俯后仰,说:“二姐!内面没有鱼呗!真傻!”
闻伦不相信弟弟闻乐的话,要他一起来舀干水捉鱼。
闻乐告诉姐姐闻伦,冬天的鱼儿藏在拐弯的深水坑里面。闻伦堵的这水塘在阳处,露面很清阳,鱼都不会到这里来,加上冬天的食物不好找,拐弯抹角的地方,从水中漂来的食物才会沌积在那些地方,鱼儿就很容易找到食物,因此冬天的鱼儿就是藏身在河流的拐弯的地方,不会轻易让人们发现抓捕。
闻乐拿着姐姐的手说“走”,带着她来到一个避水湾的地方,将书包往地上一丢,脱得一身光光的,往水湾里一跳,叫:“二姐!你等着。”
“阿乐,你小心点。别淹——”
闻伦还没有把话说完,弟弟吸了一口满气便钻到水底下面去了,刚才的水面上的水花慢慢地平静展开。闻伦高兴地望着水面,静静地等待着,但是时间一分一秒地消失,安静的等待越来越显得漫长,水面上仍旧没有弟弟的头浮上来。她的脸孔上的笑盈慢慢地僵住了,二分钟、三分钟、四分钟、五分钟……一秒、二秒、三秒、四秒、五秒……
“阿乐!阿乐,你快上来。”闻伦终于吓得全身发抖起来,冲着水面上大叫,片刻几乎要急哭出来,可是水面上仍旧平静得出奇,令闻伦哭泣着喊叫:“阿乐,你快上来呀,你别在水下面,你别吓二姐,阿乐,你听见没有,你快上来了呀,阿乐,你怎么了,姐姐在这里,你快上来,我在这里,二姐在这里。你在哪里,你快上来,别吓姐姐,你快上来。阿乐,你听见没有。我是二姐,我在这里,你快上来。你快点上来呀。阿乐,阿乐,你在哪里。”
闻伦一边哭叫,一边扑打着地面,声音撕裂般地对水面上吼叫着,可是水面没有聆听她的呼救声,仍旧是那样的平静自在,那样的无情与无泪,那样的冷漠与轻视。
她一下子如瘫痪的人一样,一屁股坐在地面上,精神愰惚起来,自言自语的哆嗦起来,说自己为什么那么傻,明明知道这个旋涡水湾里,是那么深的水,还轻易叫让弟弟闻乐下去抓鱼,是自己害死了弟弟,要是弟弟闻乐不上来,自己也不活了,跳下去陪弟弟离开这个世界,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