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麻子就轻避重说:“大姐,这些年,您在海外做点什么生意?”
方小花淡淡地一笑说:“打从你姐夫英年去逝后,大姐我几乎要崩溃了。”
“大姐,对不起,我又说到您的伤心处了。”
“没事,大姐什么风浪没有见过。”
“那我的外甥呢。”
“姐我,一直没有生儿育女。”
“来,大姐,为您的坚强而干杯。”
“谢谢。当时我们开了一个小公司,但是就那么一点点家业留给了我——我不甘心呀。我不甘心就这样客死他乡,成为他乡之鬼。我要回来,我看不到方家过去这片风风光光的家园,我死得不甘心。不过我毕竟是个女人,命中要受尽这个世界的蹂躏。我等,我等待时机,用自己的双手,用自己的智慧。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不出几年,我用自己的方式打出自己一片江山。现在,在日本有我的电子产业,代理商,欧洲有我的连锁店。我们中国人也能学会赚外国人的钱。钱多了,我不能总为别人搞服务,搞建设,你说是不是?”
“我就知道大姐是一个有民族正气,有家乡情结的人。”
“你别奉承大姐,中国人——我也是中国人,你肚子里想着什么,打着什么算盘,大姐还不清楚。”
“大姐,你就是聪明。”
“你别给大姐戴什么高帽子。”
“这么多年来,大姐有没有想过再找个相好的。”
“姐是苦命人。找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一个一个离开我,其目的,还不是看中姐姐口袋有几块钱。”
“我知道大姐这些年的辛苦。我也知道大姐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一心向着自己的家乡。”
“笑话,共产党把我赶出家门,我——会是傻瓜不成。”
“嘘!大姐,小声点。”
“不过我也要感谢共产党。没有共产党把我走出家门,我也不会离开家园,逃出国门,更不会有今天的一切。”
“大姐,人生本来就是得失与共,只是有的人看得长远,有的人把自己困惑在眼前,因此您不必将过往之事耿于心怀。”
方小花笑了,哈哈大笑起来,眼中却藏着泪水。
“谁都会有得失功过,何况是一个国家。我们不能过分地指责时代。历史的东西就让历史学家们去品评吧!姐,今日是我们姐弟俩的话题。来,我敬您。”
“对,今日是我们姐弟俩的空间。干!”方小花举杯仰喉喝完一杯酒,接着说:“阿弟,你太幼稚了,被人利用。”
“姐,哪里话,我这样做,不是为了大家都生活开心点,日子过得好一点而已,你也不希望我忘掉祖训,是不是。像大姐,做生意不外乎是想挣点钱,做一个可靠点的生意人。难道大姐不希望弟弟我下辈子能过得幸福些,富裕些?受人尊敬些。”
“说得好,姐给你一千万,够你们夫妻俩下半辈子不愁吃穿。”
“姐,您是在跟弟弟开玩笑是吧!”
“我象是玩笑的吗?我就开支票给你。”
“大姐,您取笑弟弟啦!”
“阿弟,不过大姐有个小小的要求。”
“大姐,我想过了,只要您开心,不要说小小要求,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您的。谁叫您是我的大姐呢!”
“这句话中听,大姐就是喜欢。当然,大姐不会让你去做那些非法勾当。”
“那大姐说吧,什么事情?”
“我想带小虎去香港念书。”
方麻子听着方小花这句话,先是感到震惊,之后很快就镇定下来了,望着她良久没有说话。他心理不太明白大姐方小花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儿子方小虎今年才十二来岁,在念初二,出世那年,正是村落里最动荡骚乱的那个年头,而他的诞生似乎给村落里的人们见证什么似的。他长得很瘦,个子高高的,一点也象自己满脸麻子,起着鸡皮疙瘩。有人还开玩笑说,林肯长得丑才能当美国总统,姜夫人生得丑才能给姜子牙八十岁做相爷做跳板。小虎有一种不为常人一般的气质,个性很强,一点不同于方小洋——温柔善良,有失原则性的同情心。
村落里的人们现在才明白以前不想念书,导致今天没有文化,找不到好工作的后果。那年头,大家确实因吃不饱饭,而对念书这样的事情出于无奈,是可以理解的,可是最近十年来,还有人的思想停留在那个年代“读书无用”。
村落里的人们的内心深处,还是希望村落里能够多出几个男大学生,而方小虎正是人们所期盼的看好的人其中之一。他会读书,成绩斐然,只是有些贪玩。人们渴望他们要珍惜这个难能可贵的黄金时代,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都能赶得上这样的时代,有这样的机会,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均等机会,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会珍惜这样的机会,好多年轻人开始过份沉溺在物质的丰富醉意里,游手好闲了。
上天真的好宠爱他们这一代年轻人了,上辈子的人们都围绕着他们的一切转悠,为他们这一代人付出比自己还要沉重的代价,却从来不会感到悔恨,始终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