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商被带回了原州。
锒铛入狱时,他看见了那个原州的最高指挥官,他于他,再熟悉不过。
他是他的缔造者。
路商从小就知道。
他对他给予了厚望,却又总是用恨恨的目光看着他。
路商听到过好事的人嚼舌根,说起他的母亲,谈起他这位缔造者和她的过往,说起她这位母亲是怎样在指挥官的面前割破自己脖颈,血溅到尚年轻的指挥官的脸庞上。
而指挥官的手里,正抱着受到惊吓的襁褓,而温热的血,正好溅到他的眉心。
路商对那段记忆,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看见他母亲的血从指挥官的脸上落下,滴在了他的脸颊上。
而这么多年后,还是这样的一个角度,他只能看见他冷硬的下颌。
“路商,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已经不再年轻的指挥官站在囹圄外,连同目光和当年也一样,看也不看他。
“我,我自己。”
路商盯着自己手上的镣铐,面无表情。
“愚蠢。”
“那也比您强一点。”
简单的一句话激怒了指挥官,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冷笑一声。
路商没有任何回应。
他没法和这位冷血的指挥官说起任何温情的事情,那让他感到恶心。
指挥官也不在乎,他只是冷漠地提起对他的处决,和她的处决。
“你救得她一时,我就能毁得了你做的一切。”
“你不能这么做!”
他第一次直视这位指挥官的眼睛,发现他冷漠的眼眸中,如死水般的平静。
“我当然能。”
他转身欲离去,却在即将关上那道门的时候淡漠地开口。
“除非你能杀了我,取代我。”
路商分明看见他的愉悦。
是对他不自量力的嗤笑?
不……与其说是嗤笑,那话语更像是对他有所期待。
于是,在某日,在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的时候,他看见缔造者安静地坐在象征着他的权力和地位的椅子上,仍像胜者一般微笑。
“你慢了一步,不过也很巧,刚好能看见那道天雷。”
眼前忽然出现的屏幕上是多年未见的女孩,他看着她被一道闪电裹挟,最后倒在地上,眼里还有对生的渴望。还有一些其他的情绪,他不敢想。
“是你动作太慢了,所以啊……”
路商将手上的匕首插进缔造者的胸膛。
可是缔造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释然。
路商看向自己的手掌。
“满是鲜血……路商,我们父子俩,就该落得同样的下场啊……”缔造者喃喃自语。
“就应该永远孤独!就应该永远失去挚爱!你凭什么能得到幸福?!”
他的语速急促,有血从他的喉间涌出,慢慢地,没了声息,没了生息。
路商松开那匕首,温热的血逐渐在他手上凝固,变得腥臭。
路商往外走去。
他要去找她,哪怕现在还没有任何办法,他也要把她带回来。
原州的人民永远记得那天,原州更迭指挥官的那天,本该像历代胜利者拎着战利品巡游的新指挥官消失了一个小时。
再度出现的时候,怀里是一个似乎在熟睡的女孩。
是的。
熟睡。
指挥官更喜欢他们这样说。
原州更迭向来如此,而且这个指挥官没有像上一个那样搞出那么多的风流韵事,他们倒觉得没什么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