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潇湘此时全身上下只有一条裤子,也就方才恰好处理完大姨妈,刚提上亵裤,芷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入了屋,她庆幸自己处理的快,省的又让他对她动手动脚姨妈怎么了?变态会惧怕姨妈吗?
只闻身侧之人轻笑一声,似乎她的动作十分好笑,接着安潇湘又听见那水迹晃动的声响,上身便有一块布帛在细细地抚动着,为她轻柔地擦拭着血迹味浓重的后背,一片青紫的身前,脆弱瘦削的骨节,以及粘稠血液于一处的发丝,一寸一寸地分隔开来,擦拭干净,没有错过任何一个角落。
不过是被狗咬了一口罢了,再被狗舔一舔又怎么了?
起初倒是一直害怕此时被得逞,如今真的走到这一步,她的心霍然便释然了许多,就好似早死早超生一般,她好像生来就是帮人还债的命,而芷这个桃花债,她是非还不可,躲逃不过了。
安潇湘缓缓合上无神的双目,静静地站在原地,由着他为自己擦拭着遍体鳞伤的身躯,有些是被那些个百姓狠掐的,有些是被那掌柜踢踹的,但更多还是身边这个始作俑者干的好事。
她身上的血迹实在太多,来回擦拭了好几回才将那浓郁的血气冲刷去,几番下来,一盆盆的清水被染成的赤红色,而芷的目色也愈发犹疑。她哪来的这么多血?
地面随处可见的血布,都是从安潇湘的身上擦拭来的,多的是她的大姨妈,手上染的可全是掌柜的血肉,而她自己,也就腿伤的最重,其次才是那隐秘肿痛的部位,每走一步,便僵硬一步。
纤长的指尖偶然划过她吻痕错布的肌肤,仿若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荡起一阵久不停歇的涟漪,都会让二人心中微滞,或是紧张,又或是忆起了什么,让她的肌肉都僵硬了片刻。
“紧张?”他轻笑一声,缓慢优雅地屈身,随即安潇湘便感觉到自己湿泽的颈部,印下了一阵温润,那令她头目昏沉而熟悉的勾魂香,同时卷席而来,占据了她的全部气息,浓郁而无法驱散。
安潇湘轻轻蹙了蹙眉,不急不缓地伸手将他挥开,他倒是很配合,没拦着她,只扬着唇畔熟悉弧度,饶有兴致地瞧着,由着她在他眼前从容不迫地穿着衣衫。瘦削脆弱的指尖勾起肚兜,用牙咬着,打了个死结,又接着套上里衣,挂上外衫,一切动作同行云流水般,将他视同空气一般泰然。
安潇湘的从容不迫,惹来他的兴味言语,透着几分意味深长,“此处荒村,久无人过,方圆百里,遍布杀机,九死一生小安儿,你当真要拒绝芷的好意吗?”
说着,芷便迈着优雅的猫步,慢慢朝安潇湘的方向渡步而过,踏过那一地的血布,卧在了床榻之上,狭长妖眸微眯,慵懒傲慢的神情一如既往地势在必行,透着显而易见的狡黠,勾魂夺魄的惑人妖息犹如一张无声的网,铺天盖地将她笼罩了起来,寸步难行、无处可逃。
“你还好意思说,将我弄来这虎狼之地的人是谁?”安潇湘一瘸一拐地行至风口处的窗沿,细嗅着风中的硝烟味,暗笑一声,却毫无畏惧之色,“不过,我也不怪你,今日之后,我们便两清了。”
见安潇湘如此倔强,芷倒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他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用手撩拔了一下凌乱勾人的墨发,言语却无时不刻透着势在必得,“小安儿,芷便在此处等着,等着你回来求芷救你。”
说罢,安潇湘便再没有听见身后有任何声响,反而层层房门之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细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走来。
听起来人数不多,却个个是轻功了得、武功高强之人,被此时五感分外灵敏的安潇湘,听了个一清二楚。
也许橙子练就的听声辩位,便是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下慢慢学会的,但时间却并没给安潇湘这个机会,此时迫在眉睫、火烧眉头,她应当先下手为强,走为上策!
安潇湘拉紧了衣衫,摁着已经包扎结实的腿,一瘸一拐地越过窗沿,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脚步极轻极慢。
好在此处楼层不高,客栈也仅有二层,她跳下去应当不会有多大的事儿,只是这条瘸了的腿的确跑不了多远,但是至少能找一个藏匿之处,先暂且躲着再想办法离开。
说来也怪,刘言在昨日便放了信去懿城,却迟迟收不到来信,也等不到援兵,十有八九,想必是被芷那个王八蛋给截下来了,毕竟这种缺德事儿,他又并非第一次做。
安潇湘深吸一口气,听着越来越近的声响,她鼓足了气儿便跳了下去,然后不顾剧痛的腿,拼命地刨着沙土,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飞奔而去。
这“砰”的一声巨响自然引起了那伙人的注意力,他们当即便蹲守不住,破门而入,将茶室之中的刘言惊了个懵然。
刘言看着那一伙人穿着黑衣的模样,便知他们闯入的目的为何,当即便挡在了寝室门口,声音弱弱的,“你……你们想做什么?”
黑衣人面面相觑,而后目不斜视地绕过刘言,将他无视,直闯寝室,却见人去楼空。
只见那床榻之上,正卧着一红衣公子,他面上戴着玄赤金丝面具,遮挡了那艳绝的容颜,以及勾魂夺魄的妖息,却仍挡不住那优雅傲慢的气质难掩。
刘言早已吓蒙了,看着屋内一片凌乱的模样,随处可见的血绷带,再看那动作傲慢而漫不经心的红衣公子,也不知待了多久,还有那嘎吱嘎吱响动的窗沿,他基本也能猜到眼下的情景,发生了什么事了。
黑衣人见到芷,便知他身份不凡,向前行个拱手礼,声音毫无感情,“惊扰了公子,实在是我等的错,但我等的目标不是您,借个路,行个方便,还请公子莫拦着我等的去路。”
说罢,他们便头也不抬一下,快步朝那窗沿而去,直跃了下去。
直至最后,芷也未出声阻拦一下,只是漫不经心的看着他们,直至最后一个杀手离开,他才慢声道,“小安儿,真是倔强。”
刘言看着这一切发生的过程,早已惊得面目全非。很显然,这伙人的目标是安潇湘,对他或者其他人都没有任何兴趣。
但是,王后床榻上这个人是谁??
迎着那犹豫而带的惊恐的目光,芷慢慢起身,却对之置若罔闻,那只猫儿一般优雅的步伐,慢慢渡步朝窗檐而去,所过之处皆是赤色残影,风中似乎残留了一抹勾魂香,惑人心弦。
刘言只看到一阵赤色妖息飞快掠过,那红衣公子便没了身影,再无踪迹,一屋子的人,就这般消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安潇湘很聪明,知道自己目标庞大且行动不便,极容易被那伙武功高强且轻功了得的人发现,于是冲出去的那一刻,便是找了个浓密的草垛子蹲好了,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
此时夜半三更,只要她躲好了,应当不会被轻易发现。
耳边,又传来细微的稀稀疏疏的声音,那脚步声极轻,却还是被安潇湘听到了。这或许便是眼瞎了的唯一好处吧。
那声音便在不远处,来来回回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的走了好几圈,却仍未离开安潇湘的四面。良久,便传来一阵抱怨而懊恼的声音,“怪了,这个病秧子能跑到哪儿去?”
听到这个声音,安潇湘原本僵直的身子便顿然更为僵直,越发不敢吐大气,生怕一个闪失,便被那伙人发现。
眼下可没别的人能帮她。
“闭嘴,她眼下定在此处,都给我搜罗仔细了。”
“不论你是妖女还是王后,得罪了咱们的主儿,你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无处可躲。”那领头人的声音离安潇湘越发近,在安潇湘的正上方停住,让她的时候连冷汗都冒了出来,衣裳湿了一大片,那人接着说,“听到了吗?无论你躲在哪儿…今日,你必死无疑!”
安潇湘躲在浓密的草垛中,扒拉了一些杂草盖在自己的腿上,上身则躺在最浓密的草堆中,可以说是凭运气藏匿,四周空荡荡的,连棵树都没有。
荒山野岭的四处荒凉,这四面八方、方圆百里,除了这一家客栈,半个人烟也无,全是杂草堆子,是安潇湘的优势,也是她的劣势。
此处利于她藏匿,却不利于她求救,若再这么耗下去,耗到了天亮,那么她必死无疑。
正在心急如焚之际,一道熟悉而漫不经心的声线,透着与方才一般无二的势在必行,拖着一如既往长长的尾音,“小安儿,你求芷,芷便救你出来?嗯?”
那声音只闯入她的心头,而四周那些人似乎都没有觉察到,仍在自顾自的摸索着搜寻,眼瞧着便要到她的身边。
安潇湘没有回应,只是用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一言未发地咬紧了牙,似忍耐着巨大的痛苦一般满头大汗。
而她覆盖着厚重杂草的腿,正被一名黑衣人碾压着过去,而这般碾压着硬物过去,那人自然有所觉察,便在方才碾过的位置停了下来,慢慢眯起了眼,垂下了头,看向那疑点重重的杂草堆。
而正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稀稀疏疏的人影朝此处而来,举着大片的火把、火折子,个个身强体壮拎着家伙,显是有备而来,而领头之人,正是刘言。望着眼前漆黑一片的地界,他怕极了,却还是虚张声势地嚷嚷道,“我都看见你们了,都乖乖给我出来,我我饶你们不死!”
说着,刘言便抄着家伙不要命一般冲了进去,将那伙杀手逼得直皱眉头,似是未料到刘言如此忠心,‘啧’了一声,“真是不要命的小子,净坏好事,既然如此”
那人似乎正想撤离,却被那踩到安潇湘的杀手一声唤住,他声线冷漠,却极为张扬,“真是找了你许久,原来竟是在这处躲着。”
安潇湘被踩着断腿,硬是疼出了一身冷汗,半分反抗的气力也没有,却仍是自顾自地回着芷的话,脸色惨白,“你还不如刘言,让我求你救我?呵,我求求你别再来找我,我便谢天谢地了!”
‘小安儿…此言当真?’
脑海中那道朦胧混沌的声线异常清晰,还有一些傲娇的小委屈,却被安潇湘一声喝止,“滚!”
说出这个滚字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听见任何声响,却能明显感觉到空气中气息都冷了几分。
安潇湘这般自言自语的怒吼,将周围的杀手都唬得怔了一怔,又窃窃私语着,“这婆娘该不会疯了吧?”
这头的声响自然引起了刘言那伙人的注意力,并迅速拢了过来,火光很快将那块地包围,却见地上躺着面色苍白的安潇湘,不知是死是活。
刘言便四下扫视了一圈,见那伙杀手不知去了哪,便赶忙上前。他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探手,欲探鼻息,却被安潇湘一把攥住了手腕,“没死。”
“那就好那就好此处不安全,我们快快赶路离开才是”刘言说着,便要将安潇湘搀起来,同时又有些疑惑与焦虑,“这信都送回整整两日了,为何皇还未派人前来接援呢?”
刘言的武功与安潇湘差不了多少,也只是狐假虎威罢了,若真对付起杀手,那是半分胜算也无的。
“你如何说服了那些百姓来?”安潇湘被搀着站了起来,被那断腿疼出了一身虚汗,却仍是忍着剧痛一瘸一拐地直立起来,她下意识伸手入怀,想摸出霜纱戴上,却只摸到一块硬物。
安潇湘面色一沉,顾不得多少,便将那面具取出欲戴上,却顿感有些不对劲。她攥住面具的手缓缓落下,侧耳仔细去听四周细微的声响,眉头紧蹙。
风越来越大了。
“我给了它们一人半两碎银,让它们来撑场面,动了手的给五两”刘言自言自语着,并未注意到安潇湘的表情,正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却霍然听到身后有重物倒地的声响接连响起,周围的火光也越来越少、越黯淡,直至黑暗全然将二人笼罩,只剩他自己手中的火把还亮着。
刘言咽了口口水,缓缓回过了头,顿然僵直了脸色,发出一声惊呼,安潇湘便再未听见其他声响了。
随后,那伙杀手的声音再次闯入她的耳膜中。
那杀手的声音有些惊愕,“想不到,中了我的毒针,你竟还没死。”
随即他又势在必行地道,“不过现在,你必死无疑!”
话音未落,安潇湘便听见‘哐啷’一声,剑从剑鞘抽离的声音,随即又有剑锋卷起,她便下意识将握着面具的手抬起,挡了一剑,那面具当即便被劈砍得裂开,掉落在地上。
安潇湘也被那剑风一卷,再也支撑不住,一个后仰便倒在了地上,连着后脑勺磕在了地上,顿然头昏脑涨,却不敢宽心。她随手抓起一把沙石便朝四周扔去,抓到什么便扔什么。
安潇湘方才跳楼时早已对腿造成了二次创伤,腿上刚包扎了不久的绷带已隐隐透出了血迹,后脑勺也被撞得头破血流、鲜血直流,毒针刺入她的皮肉后,便迅速溶解入了血肉,却毫无功效。
分明任何杀伤力都没有,她仍在拼尽全力反抗着,张牙舞爪的模样,活脱像一只小猫咪,让一众杀手又为她这股泼辣劲来了兴趣,哄堂大笑起来。
荒村之中,所有的百姓都倒在了地上,数十个杀手将安潇湘团团围住,刘言也在方才一瞬间被打倒在地,如今只剩安潇湘还睁着眼与这些杀手周旋。
那杀手说出了这番话,却带着好不这样的坏意,“这小娘子,还挺泼辣的,左右也是将死之人,不如”
“嗯?”他这番话却有另一个人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带着一股子不容违抗的震慑,应当是这伙人的领头之人。他毫不留情面地打断道,“你应当懂得规矩,动手。”
杀手这行,最忌讳的便是行污秽之事,坏了规矩,最好便是动作迅速,杀了快撤,而今日预料杀安潇湘的时间,的确超出太多了。
那杀手有些不情愿地看了一眼疼到发抖的安潇湘,只能应下,又一次提起了剑。
安潇湘分明什么都看不见,却还是下意识闭上了蓝眸,用手遮挡着头,等待着剑锋落下,却迟迟没有动静,甚至四周比方才还要寂静了一些。
下一瞬,又接连响起了几个重物倒地的声音,让安潇湘的呼吸更为沉重,仍不敢放开那捂着头的手。
安潇湘感觉有一股淡淡的莲香扑来,似莲香,又不似莲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