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天尊的语气很平静。</P>
平静到就像和唐笑是久别重逢的老友,在推杯换盏之间聊着过去种种。</P>
可惜九天天尊没有朋友,就算有也不会是唐笑。</P>
他的兜帽里只有黑暗。</P>
仿若他给整个江湖带来的窒息绝望。</P>
如今直面黑暗的是唐笑。</P>
一个曾经最接近击败黑暗的耄耋老人。</P>
此间,唐笑明显能够感受到两道寒芒从兜帽内的黑暗慢慢渗出。</P>
那是一种可以啃噬人心的凝视。</P>
来自深渊的凝视。</P>
可是唐笑没有一丝胆怯,甚至不以为然。</P>
直面黑暗是唐笑从不畏惧的事情。</P>
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P>
暴雨梨花针。</P>
唐门的骄傲。</P>
江湖上的传说神兵。</P>
如今有人想要挑战,唐笑必不可退缩,即便挑战之人是九天天尊。</P>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人相顾失色,如芒在背,特别是玄武和朱雀二人,他们可是真真切切领略过暴雨梨花针的恐怖,甚至差点死在暴雨梨花针之下。</P>
可是玄武和朱雀却不敢擅自劝说九天天尊,一来天尊杀伐决断、不容置疑,无人敢行忤逆之事,二来这是天尊和唐笑之间的战书,绝不可食言而肥、随意收回,因此他们只能选择沉默。</P>
然而唐笑却迟迟没有动手,这让九天天尊十分困惑。</P>
先手就等于先机,可是唐笑好像不屑如此。</P>
“唐笑,你在犹豫什么?”九天天尊问道。</P>
“天尊看来很自信。”唐笑笑道。</P>
“不是自信,是自知。”九天天尊回道。</P>
“自知?”唐笑不解道。</P>
“对,自知,也是你现在最优良的品质。你很清楚就凭唐门的几颗歪瓜裂枣根本造不出暴雨梨花针,那些传说故事完全就是痴人说梦、欺世盗名罢了。”</P>
九天天尊的话音掷地有声,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唐依云,立即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从小就知道唐门的骄傲不允许任何人践踏辱没。</P>
他身上流着唐门的血,谁也不可以羞辱唐门,即便对方是自己根本无法战胜的九天天尊。</P>
“九天的杂碎!休得信口雌黄!”</P>
唐依云爆喝一声,提起刀尖直指九天天尊,眼中毫无畏惧,就连身旁的唐依依也怒目圆睁,随时准备放手一搏。</P>
“臭小子你敢对天尊不敬!”</P>
青龙几乎在唐依云刚刚起势的同时,一个箭步向前,只要他想,唐依云刚刚的这句话就是他的临终遗言。</P>
九天天尊抬了抬手,阴沉的笑了三声,青龙见状立即收势,接着恭敬的弯腰后退,甚至连一句劝说之语都不敢脱口。</P>
“年轻气盛,本尊很欣赏,颇有唐笑你年轻时候的风采。”</P>
九天天尊点了点头,他真的很欣赏唐笑,而且今晚是中秋佳节,九天天尊也并不打算见血。</P>
“今晚是中秋,本尊心情不错,有些事情告诉你们这些小娃子也无妨,毕竟你们是唐门的人,理应知道唐门的事情。”</P>
义愤填膺的唐依云、唐依依,强装镇定的唐笑,九天天尊尽收眼底,此间也正是九天天尊早已计划好的瓦解唐笑的第一步。</P>
“唐傲,你们的二叔,也是你们的爷爷最喜欢的二儿子,你们或许没见过这位二叔,但是你们一定听过他的事迹。”</P>
九天天尊娓娓道来,似是真如其所言,而唐笑平静的眼瞳也随着唐傲二字再次出现而徒生波澜。</P>
“二叔?唐傲?”</P>
唐依云猛然一怔,他望着唐笑的背影,陷入了沉思。</P>
“唐傲原本应该是唐门当仁不让的下一届门主,不论是实力还是在江湖上的声望,他都无愧唐门门主之位,只可惜年少成名并不是件好事,唐傲太自负,始终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终于……”</P>
九天天尊欲言又止,他在等唐依云的反应,而唐依云也正中下怀,连忙追问道:“终于什么?”</P>
“终于犯下了弥天大错!”九天天尊说道。</P>
“什么弥天大错?”唐依云问道。</P>
“他背着你爷爷,只身前往当年唐门研制暴雨梨花针的器冢,不但真给他发现了暴雨梨花针的由来,而且还收获了不少唐门秘密,那可都是能引爆江湖各派的大秘闻,唐傲不亏是你爷爷一手培养的天纵奇才,就凭一些蛛丝马迹,居然佐证了唐门一些虚无缥缈的过去。”九天天尊啧啧称奇道。</P>
“过去,什么过去?”唐依云再次追问,情绪十分激动。</P>
“唐门和九天同源同宗,咱们可是一家人呐。”</P>
九天天尊低沉连笑,但话里内容有如晴天霹雳,莫说唐依云和唐依依,就连四宫宫主都目瞪口呆,顿感一阵恍惚。</P>
“爷爷,这是真的吗?”</P>
唐依云茫然失措,驰骋江湖多年,他早已看惯了生死,甚至这世上很少有事能让他心生波澜,唐门或许是他在这世间的唯一牵挂,可现在,这唯一的牵挂却摇摇欲坠,唐依云注视着唐笑,祈求唐笑给他一个答案。</P>
可惜唐依云没有等来他想要的回答。</P>
唐笑没有任何反驳,他选择了沉默。</P>
此刻,唐依云内心的世界开始崩塌。</P>
唐依依也早已泪流满面。</P>
二人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爷爷这么陌生,这么遥远,甚至他们都觉得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唐笑这个人。</P>
唐依云虽然内心五味杂陈,可尚存最后一丝理智,为了挽救唐门,他当即质问九天天尊道:“你为什么这么清楚唐傲的事情?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胡编乱造的?”</P>
终于。</P>
唐依云落入了圈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