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灵的好心意，云苓心里头记下了，她穿上鞋子，打开船舱门，冷风从甬道而来，唰唰地就往她脸上刮，她提了提袄子，把脸埋到脖子处，飞快地逃出甬道。</P>

转至宽阔之地，云苓听到一丝噼里啪啦的响声，她寻声而往，走至船头甲板处，正见唐灵和刚子一人提着一边竹竿，竿子的中部挂着一口黑得不能再黑的小圆锅，</P>

底下放有一个炭盆，可盆里烧的不是炭，而是小节小节的木段，盆里下还搁着一块正正经经的木板，云苓有些惊讶，正想着事，唐灵和刚子就开口喊道：</P>

“哥儿。”</P>

“二哥儿。”</P>

“哥儿尽管再等上一等，待会喝口热茶，配上馍馍，身子指定舒服。”</P>

云苓凑到他们的跟前，这盆里的火苗虽小，但挨着边儿，还是能感觉到热乎，</P>

“你们这法子虽好，可诚伯答应不？”</P>

刚子这才要开口，那头唰地一下在江面上冒出一个身影来，正是那诚伯，他提着两条不停晃着尾巴的鱼，抖搂着身上的水，扒拉着船边的麻绳，身轻如燕地落到甲板上来，</P>

“船上就只剩下这么点儿玩意，你们今日烧了用，明日就没了，这一次半次的，又没有烧到我的船，我哪里要紧。”</P>

诚伯蹲下身子，接过另一个人递来的大刀，用刀柄狠狠地在鱼的身上拍下去，接连三四下，刚才尚还活蹦乱跳的鱼瞬间晕厥过去，任由着锋利的刀刃在它的身上刨鳞。</P>

云苓尚还沉浸在这人从水里出来的那一瞬间，天爷咧，就这般天气，他这般年岁，竟有这般胆量，而且他还不哆嗦，就跟寻常人洗了个热水澡似的，</P>

“诚伯，你这是冬泳呢？”</P>

“什么冬泳，你说的下水？”</P>

诚伯见到云苓那惊讶的小眼神滑溜，乐道：</P>

“这不过是寻常事，咱们村每个人都会下水，小的时候被老头子一扔，在水里呛过几次，自然就会，那时候家里穷，地里的庄稼长不出多少，冬日里没口吃的，见着水里有鱼，就跟见着金子一样扑下去。”</P>

“我记得哟，那次病的我半死，还是我那短命的娘用那装死人的板子，拖着我四处找郎中看病，可家里头穷得要紧，别说一个铜板儿，就连米啊肉啊都见不着一丝，哪里能付得起医药费。”</P>

“后来我娘实在是没法子，就只有将我给拖回家，把家里头能用到的被子衣衫悉数盖在我的身上，可没想到，我出了一身汗，又洗个热水澡，就熬过了这一劫。”</P>

“谁晓得咧，我是熬过了，我娘倒是没了，她劳累奔波，又没有一口吃的，撑不过去，去了。”</P>

“在她去后的第二天，我家老头子就娶了新欢，买一送一，带着一个半大的女娃娃，说是走投无路，老头子喜欢的不得了，豁了命也得给那娘俩儿过好日子。”</P>

“我想我娘，想她那个傻女人，便一头扎进水里，想要随她去，可偏偏就死不了，水得多，身子还越来越健朗，每日都得下去泡泡。”</P>

诚伯笑得很开心，手起刀落，把两条鱼片成一段一段的，接连不断，思绪也随即隐蔽其中。</P>

再由另一个人在上头撒把盐，囫囵地抹上两抹，用绳子吊起就算完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