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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我晚点回家。”
“路满,你又喝酒!”
电话这头,路满心虚了一下“已经散局了,我待会儿叫个代驾,半小时后就到家。”
对面清脆的女声顿了顿,问道“你喝了多少了?”
“不多,两斤……”
“白的??”
“怎么可能是白酒,苓依。我们清一色喝的哈啤,不信我给你拍照。”
“你少来,我还不知道你?”顾苓依鼻子轻哼一声,“你语气不对!肯定谎报军情了,从实招来,坦白从宽!”
“真是两斤。”路满无奈,老婆过于了解自己,有时也是种烦恼,“啤酒瓶盖子称一称,差不多两斤……”
“路满,你!”
“先挂了,你该睡美容觉了,乖!”
嘟嘟嘟……
烧烤店的一角,桌上花生壳毛豆片撒落狼藉,脚下空啤酒瓶七倒八歪,无声诉说着刚才酒局的战况激烈。
扫码付款,和电脑前不洗牌斗地主的老板道声“跨年快乐”,路满推门离开。
燕京元月的数九寒风,从衣服的领口灌进,让他稍稍清醒。
路满走到他那辆帕梅面前,刚想从手机上找代驾,忽地车灯闪了两下。
一个带着绒白帽子的小脑袋,先从车里探出来。
帽子上有对兔耳朵,原本软趴趴地贴在帽子后,现在随着她的探头探脑,一甩一甩地摆来摆去,如同代替帽子的主人向他打招呼。
“苓依?”
路满惊讶,没想到自家老婆悄咪咪过来了。
“刚刚打电话的时候,你就已经在这里了?”
“我怕你喝多了,和代驾说错定位嘛,干脆就来当你司机啦。”
顾苓依下车跺跺脚,理了理她的衣服,踏踏迈着小步子,扑到他怀中。
她把自己包得像个粽子。羽绒服将身子裹得严实,衣摆过膝,堪堪露出晶莹细嫩的脚踝。
但即使是臃肿的冬装,也不减她脸上清丽明媚的神色。
顾苓依脸蛋在他胸口来回蹭两下“以后不准喝那么多酒了,听到没有!走啦,回家。”
路满点点头,去开副驾车门,一边说道“本来没打算喝这么多的。我们吃着烧烤数着七,没成想小吴接了女朋友一通电话。”
“又是那个小吴。”两人坐上车,顾苓依发动车子,吐槽道,“你的朋友们恐恋恐婚,他真的算居功至伟……然后呢?”
“小吴的女朋友,在酒吧里玩真心话大冒险呢。打电话是为了埋怨他,整个冬天,小吴晚上和周末一直在加班。然后她说,就是这期间,她和小吴的上司搞上了。”
“太过分了,就算是玩大冒险,也不可以这么冒犯人呀!”
“小吴女朋友,选的真心话……”
“……”顾苓依无奈地叹口气,“明白了,明白你们为什么会喝那么多酒了。”
“小吴当场就受不了了,搁那儿嚎啊,撕心裂肺的,哭得跟个开水壶一样。”路满耸耸肩,“我们这几个老朋友还能咋办,陪他喝呗。”
顾苓依白了他一眼“你们应该趁这个时机,多劝劝小吴的。他那私生活……上次听你说,他这个女朋友,是在酒吧舞池认识的?”
“比上一个好点。再上一个,是在ktv男厕所里认识的。”
“……”
路满伸手调下座椅,倚得更舒服些“小吴这样也有原因。他和我们同岁,十二年前大学毕业,有个青梅竹马的初恋,但女方家里嫌弃他,初恋的意志也不够坚定,最后闹了个劳燕分飞。”
“这样子啊。”
“你如果见过他几任前女友的照片,就能瞧出端倪来。”路满说道,“相貌上,或多或少,都有他初恋的影子。”
顾苓依颇有感慨“这不就是简媜写的那句话嘛,‘我山高水长地想遗忘她的容貌,却又在异乡庄园,寻找似她身影的人’。”
说到这儿,顾苓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个经历,和某人很像嘛!“
路满顿时头大“就事论事,你扯到我身上干嘛。”
“反正你初恋不是我。”
“咳咳,你要愿意做我初恋,前面那个,顶多算为你排练。”
“路满你!要是再口花花,今晚我不让你上床了。”
已经岁、被生活和工作双重榨干的路满,闻言,反而精神一振“还有这种好事?!”
“你故意惹我生气是不是!”如果不是正开着车,顾苓依恨不得腾出手来掐他胳膊。
她马上改口道“那就……再有下次,让你下不来床!”
“呃……”
“哼!”顾苓依不搭理他,专心开车。
已经入夜的燕京城区,依然车流如织,灯火烁然。在这座城市,数以千万计的流动人口孤独地生活在一起,首都从没有吹响过熄灯号。
路满看着窗外,突然开口“苓依,谢谢你。”
“嗯?”
“如果不是十年前,你来了燕京,可能现在,我……”路满说道,“真的和小吴一样了吧。”
两人沉默,虽然彼此无言,但都确信这一刻,对方脑中闪回的画面,是他们那段共同的记忆。
路满和顾苓依很少对外人提起,他们,准确地说,是路满和顾苓依姐妹俩,是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
顾苓依有个妹妹,名字叫顾嘉儿,与姐姐是长相别无二致的同卵双胞胎。
她们和路满从孩提时期就相识,高考后还考入了同所大学。
不过别扭的地方在于,最开始,路满是和妹妹顾嘉儿在一起的。
故事的结局也属于老生常谈,和今晚谈论的小吴如出一辙姐妹俩的父亲顾彦,看不上路满,家里反对的声音也动摇了顾嘉儿的内心。
情侣之间的琐事本就容易升级放大,再有外力推波助澜,性子娇惯的顾嘉儿大作小闹,遂提出分手。
十年前的路满,分手后来燕京当了北漂,创业失败,还倒欠一屁股债,正处于人生困顿的大低谷。
就在这自暴自弃的时候,他却突然接到一通电话。顾苓依借口自己来京出差,想和他这位老朋友老同学叙叙旧。
人在最失意之际,最怕的便是让朋友目睹他的无力,更畏惧她情真意切的关心,这是一种他高攀不起、无福消受的感情。
顾苓依却没有询问他的近况,反而冲着他大倒苦水,细数她爸爸顾彦的独裁专断。
“老顽顾”顾彦,不仅勒令她,以家为圆心,画个三十公里直径的圆,工作只能在这个圈内找;还未经她同意,张罗了一连串的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