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伞下人 第一百五十八章 神海中的白花(1 / 2)

夜色沉寂,也许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也许没有。

有人提着灯笼,平静地站在某条昏暗的长街上。

衣袍宽大,那根挑着灯笼的木棍都缩入了袖子之中,倘若有行人经过,或许还会惊慌失措地看成一件衣袍挑着灯笼站在街角。

但是已是深夜,南衣城中很是宁静,自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这是东城街。

尽头便是城东的城门。

那人提着灯笼安静地站在那里,头顶也有一个灯笼,只是已经熄灭了,只有他手中的灯笼在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什么也没有看,什么也没有做。

只是安静地站着,也许是在等着什么东西。

那个东西可以是一个人,也可以是一柄伞。

或者。

一个撑着伞的人。

他也不知道某个人是否还会回来。

但是夜深人静,墓山之上有个师兄在坐着,那种本能里的畏惧,让他并不想惊扰什么。

所以如果某个人没有回来,那么他便会在第二日城门打开的时候,一路寻找过去。

等了许久之后。

那人却是轻声笑了起来。

有人回来了。

也许依旧撑着伞。

背后还背着两柄剑。

他并不关心那个少年为什么会回来。

对于他而言,只要回来了就行。

所以他握紧了灯笼,向后退了一些,退进了长街檐下的黑暗里。

城外的人也进不来。

所以自然都要等待天明。

......

南岛撑着伞停在了城外的某条山道边。

远远的看着那片沉重的紧闭的城门,南岛没有再走过去,在山道边寻了一块山石,而后靠着山石坐了下来。

夜色应当不会很长了。

南岛抬头看着渺远天穹里那些越发稀疏暗淡的星光,在山石边闭上了眼。

天地元气向着这一处缓缓汇聚而来。

不断地填充着神海中的溪流河道。

去南衣城与张小鱼他们告别之后,南岛便要去别的地方了。

自然便要抓紧时间恢复那些不知为何干涸了的神海。

南岛背着两柄剑走在了那片神海大地之中。

桃花已经回到了神海之中,背对着南岛,坐在那株庞大的桃树之下。

南岛站在某条溪流边,远远地看着那个白衣男子,而后目光向上而去,落在了那道桃树之上的剑意之上,这道剑意究竟从何而来,他依旧不得而知。

只是随着自身剑意的不断茁壮,南岛再见那道剑意,却是越发的觉得其上的寒意与锋芒令人心惊。

青牛五千言便悬浮在更上层。

南岛虽然不知道为何它会进入神海之中,但是却也隐隐意识到,是它在压抑着那道剑意的锋芒。

南岛静静的看着,没有人告诉他神海之中的答案,所以他只能自己去猜。

无数吸纳着元气的涡流悬浮在最上方。

像是孤岛。

南方的孤岛。

南岛不知道为什么,却是突然有了这种想法。

而后自嘲地笑了笑,沿着那些元气溪流的方向,向着神海更深处走去。

一直到停在了某处重新汇聚了许多湖水的湖畔。

那日南岛大梦一场,便是在这里醒来。

桃花站在他身旁,与他说了一些很是古怪的话。

南岛忽然有些想不起来桃花当时说的是什么了。

就像他有些分不清,梦中的那个镇子,是不是真的存在过一般。

于是变成了无根浮萍,在人间漂流着。

是的,漂流。

南岛却是突然想起来了桃花的最后一句话——我们该继续漂流了。

南岛站在湖畔沉默地看了少许,绕过了大湖而去。

继续向着更远处走去。

一直到停在了某处似乎有了些雏形的海边。

海底没有水。

南岛向着干涸的海底而去。

不知走了多久,却是终于走到了最下层的地方。

这里似乎曾经有过水。

还有那些干涸的大地像是淤泥的模样。

在那些淤泥之中,有棵小小的,青葱的树扎根在那里。

上面干干净净,没有开花,也没有结果。

南岛沉默地看着那棵与自己一般高的树,却是在沉默地想着。

究竟是先有这样一棵树,再有这样一片海。

还是相反?

他不知道,他看见的时候,这二者便同时存在这里。

南岛沉默地想了少许,而后在树下坐了下来。

一如桃花在桃树下坐着那般。

当南岛在树下坐着的时候,神海之中那些悬浮于天穹之上的孤岛便开始加速运转着。

远处似乎有溪流汇成大河,带着潺潺水声而来,但是还很遥远。

天穹之上似乎也开始下着细雨。

要有水,才能叫海。

南岛安静地听着,身后的两柄剑出鞘而去,落入那些神海细雨之中,如同鱼儿一般潜泳在溪流之中的剑意跃了出来,环绕着双剑而去。

不知去向。

但是终归是在神海中。

南岛并没有在意,抬手按在了身前的那棵道树之上。

道树枝叶轻颤,散发着愉悦的气息。

南岛却是瞬间拥有了整个神海的视野。

如同站在了那些渺远神海的最高处。

无数孤岛如同无数孤星一般流转在黑暗之中。

细雨从不可见之处缓缓洒落大地。

青牛五千言中似乎有一些道文在流转着。

那抹剑意宁静悬浮。

桃花安静地坐在桃树下,抬头往天穹看了一眼。

有两道流光拖曳着尾翼在细雨星河之中四处穿梭着。

南岛平静地看着,而后目光随着那些如同叶脉一般的元气溪流而去,落到了那一处极为渺小的海底。

有小小的人撑着伞坐在树前。

身后终于有溪流汇聚而来,第一滴水落入海底。

那棵青葱的小树之上似乎有了些招摇的白色。

那是什么?

南岛却是愣了一愣。

松开了手,视线重新回到了自己身前。

抬头看向身前的那棵树。

某条枝桠之上,却是颤颤巍巍地开放了一朵小白花。

南岛静静地看了很久,似乎明白了什么。

开花了,自然便快要结果了。

开花的时候,最是适合出关而去。

四月也可以是暮春。

踩着暮春的风而去,从此再不回头看人间。

所以函谷观一直都在人间之外。

南岛抬头看向神海之上的那本青牛五千言,却是莫名的想到了一个问题。

当年那个骑着青牛而去的人,在出关的时候,看到的是什么花?

南岛很是好奇。

但是两千多年的岁月流逝。

一切早已无人知晓。

或许只是寻常的,盛开在春日枝头,某朵不知名的小白花。

就像自己眼前的那棵树上那一朵一般。

南岛闭上眼,没有再去想。

......

大风历一千零三年,四月三日,小雨。

南岛是在敲打在伞上的那些淅淅沥沥的声音中醒来的。

山林小雨。

道上落了不少的青黄二色的叶子,正在雨中不住地颤抖着。

随时都握紧伞,虽然有些不方便,但是却也避免了一些突然的情况。

譬如这场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的雨。

天色仍旧有些昏暗,南衣城的大门还没有打开。

南岛在山石旁坐着,静静地看着这场雨,而后伸出手来,向着雨中探去。

不见雨雪,也不可见天。

其实最主要的是后者。

见了雨雪,最多难受一些,比如咳得做猪叫。

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