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的另一头传来了一些簌簌的声音。
二人一齐回头看去,只见出去了一大早的红衣女子,拖了一大捆木材回来了。
这一次她学聪明了。
那些在雪里压弯了压断了的,一概不要,专门挑了那些连日大雪依旧没断的树。
所以这一次的小木屋,大概会结实许多。
不过这一次她也长了个心眼,从南岛身旁路过的时候,还很是诚恳的问了一下。
“这些树可以吗?”
南岛看了两眼,点了点头,说道:“应该是可以了的,不过你如果不放心,可以去请教一下伍师兄,他懂得比我们多。”
青椒点了点头,说道:“好。”
而后拖着那些树木从峡谷里穿了过去,而后把它们堆放在了破损版的小木屋边,然后挑了一根,又在雪里拖着,下了山道,真的便去了天涯剑宗。
乐朝天走到崖坪边缘看着那个拖着一根长长的树木而去的红衣女子,倒是有些惊讶的说道:“我还以为她不会去问呢。”
不过想想也是,毕竟身为一个修行者,还算得上是人间上层的修行者了,连续盖两次房子都被大雪压垮,传出去都是一件丢脸的事。
过了没多久,青椒便重新拖着那棵树上了峡谷,脸上倒是有了些微的笑意。
“伍师兄说了,这些树可以用。”
乐朝天听见青椒那句师兄,挑了挑眉,倒也没有说什么,打着哈欠向着小楼走去,说道:“困眠得就纸账暖,饱食未厌山蔬甘,睡觉睡觉。”
南岛撑着伞从峡谷里走了出来,看着在雪里坐着认真的处理着那些树木的青椒,想了想,说道:“要帮忙吗?”
青椒似乎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南岛一眼,却见这个伞下的少年不像是在说笑的样子,沉默了少许,说道:“不用了。”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那些事情的真假,但是终究也可以算是帮了我一些忙。”南岛如是说道。
青椒抽剑剥着树皮,平静地说道:“那不是在帮你忙,而是在帮听风吟前辈,说到底这只是我与听风吟前辈之间的交易,你如果帮我盖了房子,那么我便要欠你人情,到时候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可力敌的人来了,我便不好抽身离开了。”
南岛没有再说什么,撑着伞转身回到了峡谷之中。
只是并没有蕴养剑意,也没有练剑,而是坐在那里看着这场厚重的覆盖着人间的山雪发着呆。
“你好像有些心事?”在峡谷口木屋旁剥着树皮的青椒倒是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平静地说道。
南岛低头看着放在膝头的剑,轻声说道:“是的。因为我不知道有些事我做得对不对。”
“不知道对不对,为什么要去做?”
南岛歪头想了想,说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当时心情不好,想到了,于是便那样做了。”
“什么事?”
青椒如是问道。
只是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南岛的回答,抬起头来,才发现这个少年已经重新站了起来向着峡谷另一头走去。
青椒皱眉看着少年的背影,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南岛撑着伞沉默的穿过了那些雪道,一直来到了当初那个有着自己小坟的断崖之上。
便是那处坟堆,都已经被雪深深地覆盖了下去,只可见一些凸起和那块被雪埋了不少的石板。
南岛安静的看了少许,而后便走到了崖边,独坐了下来。
坐在这里看去,确实是人间无处不白头。
到处白雪茫茫的一片,风雪虽然已经停止了,但是这场雪要化,大概要等很久了。
南岛安静地坐了很久,而后从怀里摸出了那封张小鱼从磨剑崖带来的信。
信封干干净净,就像这场雪一样。封口有片青竹叶,上面是一道剑意。
南岛看了许久,而后抬手抚上了那片竹叶。那道锐利无比的剑意,在触碰到南岛指尖的时候,便化作了一条柔软的剑意之鱼,而后落入了手中,没入了那柄黑伞之上。
于是风一吹,手中的信封便被吹开来。
南岛挑了挑手中的信封,而后抽出了那张纸。
信里的内容很简单。
只有一个字。
好。
南岛静静地看着那个字,想起了自己第三封信上所写的那些东西,而后轻声笑了起来。
只是笑着笑着,又有些愁眉苦脸,捏着信纸坐在崖边。
怔怔地看着人间雪山。
先生,我该怎么办呢?
人当然不可能永远活在理性之中。
总有那么一些时候,他会想起那一剑。
于是便会做一些让后来的自己后悔的事情。
人间山风不语,山雪沉寂,他的先生远在东海,自然不会给少年的疑虑踌躇什么答案。
于是少年将信纸收了起来,小心地放回了怀中,抽出桃花剑,立于高崖之上,开始向着人间山雪出剑。
也许身动并不能心静。
是以纵使崖上剑风阵阵,剑光闪烁,惊起无数本已沉寂的雪,纷飞在断崖之上,有若凋落的白梅。
剑上却也是渐渐有了雪色。
是细雪之剑。
剑出而人间风雪重现。
也代表了南岛心中风雪重现。
于是当那一剑细雪差点命中了那个爬上了断崖的小少年面前的时候,南岛才惊醒了过来,匆匆收剑。
陆小三惊魂未定的站在那里,额头满是细汗。
“师叔刚刚是在走神吗?”
陆小三抬手擦着额上的汗水,有些后怕的说道。
南岛有些歉意的看着被吓个半死的陆小三,说道:“抱歉,你下次记得叫一下我。”
“嗯嗯。”陆小三忙不迭的点着头,只是却又瞥见了一旁的那座坟墓,好奇地走过去,扒开那些雪。
于是便看见了南岛的名字。
陆小三和当初陆小二一样,愣在了那里。
“这是......”
南岛回到了崖边在雪里坐下,说道:“那是你师父挖的,当初她以为我死了,就想把我埋了。”
“......”陆小三有些心虚地沉默着。而后看着坐在崖边看起来有些惆怅的南岛,说道:“师叔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南岛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难怪。”陆小三说着,也在一旁扫了扫雪,而后一屁股坐了下来,看着满山纯白的积雪,缓缓说道,“师父有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在剑宗上面那处桂花林边坐着。如果是我的话就不会,我心情不好,我就去闹一闹,到处乱跑一阵,然后就会忘记了为什么心情不好了。”
南岛看向一旁的小少年,陆小三确实是小白剑宗五小只里最调皮的那一只,也确实像是他能够干出来的事。
“你闹一闹,不怕挨打吗?”
南岛好奇地问道。
陆小三嘿嘿笑着,说道:“挨打好啊,反正师父也不会真的打我,打着打着,你就不再去想为什么心情不好,反而会想着我今晚要偷偷把师父的糖罐全部换成盐。”
“......”
当然,也有可能把乐朝天的吹奏乐器全用泥巴糊上。
这样的事情以前便发生过。
不过后来倒是少了。
大概也发现糊了乐朝天的乐器,他也不会生什么气,只会拐着弯地回来捉弄你。
南岛看着一旁嘿嘿笑着的陆小三,心想难道自己也要去干些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