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椒淡淡地说道:“没有那座木屋,我也不会被冻死。”
南岛沉默了少许,没有再说什么,撑着伞踩着石阶上的雪走去。
大雪数日,山路却是不好走,虽然人间宁静,但是遍地雪白,看多了却也有些令人目眩的感觉。
整个岭南无比宁静,不知是这场雪的原因,还是那些山雪之上的剑光的原因。
二人在山雪间安静地走着。
“你去听风溪做什么?”
青椒走在前面,平静的说道。
南岛撑着伞在后面缓缓走着,不时便有枝上积雪砸落下来,落在伞上,发出很是沉闷的声音,又簌簌地滑落下去。
“我想知道为什么封山。”
青椒转过头来看了南岛许久,而后缓缓说道:“你看起来很是不安。”
南岛沉默了少许,说道:“是的。”
青椒没有再问什么,只是平静的在前面走着。
大约又走了一阵,这个执剑踏雪而行的红衣女子平静的说道:“入了成道境,便可以燃烧神海元气,借助剑意之势,身化剑光而去。”
南岛看着在前方停下来的红衣女子,说道:“你说这个做什么?”
青椒回头看着南岛,说道:“我怕你如果到时候想逃,却终日沉迷于行走二字,忘了身为剑修应有的速度。”
南岛沉默了少许,说道:“我总觉得你是在暗示着什么。”
青椒转回头去,继续向前走着,平静地说道:“只是好心提醒而已。”
南岛咯吱咯吱地踩着雪,说道:“岭南这个地方很好,虽然在你们东海剑宗的人看起来,他们总像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耽误了修行一般,但是这也许正是生而为人的乐趣。”
青椒缓缓说道:“所以你的不安,只是因为担心岭南出什么事?”
南岛沉默地走了很久,才缓缓说道:“是的。”
只是这样的是的,总是有些难以让人信服。
但二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在簌簌地落着雪团的山林里安静地走着。
虽然没有身化剑光,但是终究踏了剑风,倒也没有南岛所想象的那么慢。
临午的时候,二人便到达了那条覆雪的听风溪附近。
溪流虽然没有被冻结,但是溪中流水也有了些阻塞的意味,并不潺潺,只是沉寂。
溪畔已经有了不少剑修,听风吟并不在,所以那些剑修们都是在东张西望的找着。
南岛与青椒二人便背着剑,站在边缘静静的听着。
人们等不到,便开始猜测着许多的东西。
譬如张小鱼来了,来岭南问剑,失手把听风吟杀了。
更胆大一点的,则是在猜着,什么消失许久的神河出现在了岭南,但是重伤未愈,所以岭南才会突然封山。
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有。
......
听风吟当然不会来。
他在岭南最南的山脚下。
那里有个穿着黑袍按着剑的人。
天狱南方调度使,曾经因为天狱自查,导致被林二两重伤,至今才恢复过来的狄千钧。
这个出身于流云剑宗的小道五境剑修,便安静的站在山脚下,看着那个从岭南而来的小道六境的岭南剑修。
“我需要知道岭南封山的理由。”
虽然狄千钧境界实力都不如西门,但是他的背景远比西门强大。
西门的背后除了小小的五刀派,便只有天狱作为依靠。
而狄千钧不一样,他来自天下三大剑宗之一的流云剑宗,也是整个天狱的南方调度使。
所以说话的底气与意味自然便不一样。
听风吟停在了狄千钧身前,平静的说道:“这件事情关系太大,哪怕是天狱,也不能透露半分。”
狄千钧按着剑,静静地看着这个听风剑派的宗主,而后缓缓说道:“我有理由认为,岭南是想要将那些依旧在山里的天狱之人困住。”
听风吟轻声笑了笑,说道:“岭南没有让他们上山。”
“死守住那样一个少年,甚至还将东海剑宗也牵扯进来,有什么意思?”
“意思有没有,与今日之事无关。”
“天狱已经在岭南死了数十人。”
“岭南没有动手。”听风吟平静的说道,“我知道天狱的背后是陛下,但是岭南没有动手,不管是东海剑宗的人,还是张师兄,他们不是岭南的人,在岭南杀了人,也只会算是修行界的游行冲突,与岭南无关。”
听风吟看着狄千钧腰间紧握着的剑。
流云剑宗的剑出就是出,不出就是不出,没有出鞘三寸威慑人的意思。
从杀人而来的剑道,自然是果决的。
但是他并没有在意,只是平静的看着狄千钧。
狄千钧神色淡漠地按着剑,缓缓说道:“岭南封山,整个南方都被割裂,你总要给个理由。”
“我当然知道调度使大人的职责,天狱南方调度,岭南这一片自然极为关键,但是天狱之中势力交错,这件事,我信不过天狱。”
听风吟平静地说道。
只是话音未落,山雪之下,有寒光闪过。
狄千钧的剑便已经出现在了听风吟身前,然而伴随着锵然一声,听风吟的剑却也是快速自身后飞出,裹挟着剑意,无比强势地将狄千钧的剑拦了下来。
山脚之下剑意横流,山雪之中似乎又有大风起,吹得二人衣袍猎猎。
听风吟抬手握住剑,一剑将狄千钧的剑挑开。
“我听风吟虽然不是岭南剑道的门面人物,但是终究也浸淫青莲之境多年。”
听风吟握剑立于山下,看着狄千钧平静地说道:“如果调度使大人想要以剑服人,却是想得太多了。”
狄千钧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听风吟。
这个鬓角白发正在慢慢向上爬去,平日里总是在溪边笑眯眯地谈天说地的岭南剑修,此时却是无比的强硬。
狄千钧一直看了许久,却也是从听风吟那无比坚决的态度里读出了许多东西。
一个南岛,自然不会让听风吟完全无视天狱的态度。
“让岭南之中的天狱之人下山。”
“岭南没有让他们上山。”
听风吟依旧是平静地说道。
二人静静地站在山脚看着彼此。
“这件事,比天狱所执着的十二楼之事,更为严重。”听风吟看着狄千钧平静地说着,而后收剑入鞘,转身向着岭南而去。“调度使大人请回吧。”
身后的狄千钧长久地沉默着。
向来温温和和,过得如同世人一样的岭南剑宗,现而今这般强势的态度,自然很是怪异。
所以这个向来凌厉冷漠的天狱调度使,看着那片浩大的被大雪覆盖的山群,却也是陷入了沉思。
在这片安静卧于南方的连绵群山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以岭南一贯的秉性,这样的事情,也许只可能与整个人间的大势有关。
狄千钧看了很久,转身踏着厚雪,向着南衣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