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斜地插在了少年身周。
见南岛手中之剑都是被镇落而去,那些大妖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再度欺身而来。
远方静观变化的程露见到这幅画面,神色变了一变。
他先前皱眉,便是意识到妖族后方山林之中有着古怪。
只是便是他也没有想到,其中会藏着这么多大妖,显然便是因为昨晚那一剑而来的伏杀之局。
然而纵使他已经意识到,亦是有些来不及。
只是下一刻,程露便有些古怪地看向了那个少年。
少年没有去召回那两柄剑。
而是伸手向了身后的剑鞘。
与此同时,这个年轻的剑修,仿佛听见了一些极为古怪的念诵之声。
其一为天下有道。
其二为出生入死。
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土。
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盖闻善摄生者,陆行不避兕虎,入军不被甲兵....
伞下的少年拔出了他的第三柄剑。
那柄黑伞之下,诸多妖族如同隐约见到一个白衣身影影绰而现。
又好像只是错觉。
伞下只是一个拔剑的少年而已。
而与此同时,南岛神海之中,那片风雪一角的草庐前。
面生桃花的白衣男子平静起身,一身道韵道文流转,落在了那个伞下少年的身周。
人间如入玄妙之境。
少年如入无人之境。
......
小镇壁垒之下,无数剑修都是怔怔地看着远方山林之下的那一幕。
少年一人一伞三剑,在一片血色里停了下来。
剑光灿然,剑意凛然,剑风浩然,剑主坦然。
昨晚的故事过于仓促,只是一剑月色之下而去,而后一切偃旗息鼓。
而今晚之事,显然要张扬得多。
一个成道踏雪境的剑修,一剑斩退一个大妖,自然是稀奇之事。
然而一个成道踏雪境的剑修,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在妖族后方,斩杀数名大妖。
这无疑是极为震撼之事。
于是世人开始相信——当年那个决离剑客,确实以复古流剑道,与青莲一战。
有些故事本就是不可思议的。
那是谁家的部将?
有小少年抱着剑,在檐脊上站了起来,不无骄傲地说道。
“他是岭南剑修,我师叔。”
深陷于妖族之势中被落在了后方的苑三舟亦是怔怔地看着那里。
原来这便是替岭南肩挑风雪的意思。
少年本就是风雪。
人间总会见到的。
......
非死战之势。
当那样一个少年硬生生杀到了妖族后方,连斩数名大妖的时候,妖族之势便颓败了下去。
如何翻山越岭而来,被横隔在镇前,便如何翻山越岭四散而去。
西门带着断刀,重新爬上了那处壁垒。
看着那些如同潮水一般褪去,却又避开了那一个少年黑伞所在区域的妖族,挑了挑眉。
“他真的这么厉害?”
程露诚恳地点点头。
“是的。”
西门有些唏嘘。
“他才踏雪境......”
西门只是轻声说了这样一句话。
程露转头看着西门,神色古怪地说道:“怎么,担心自己日后不会是他的对手?”
西门叹息了一声,说道:“换成是你,你不怕吗?”
程露诚恳地说道:“我当然不怕,我四破剑一生与人为善,从不树敌。”
西门轻声笑着说道:“所以你四破剑的名字怎么来的?”
四破剑的名字自然是因为当初十二楼之人发疯,被程露撞见,一剑四破斩杀而来。
程露淡定地说道:“他又不是疯子。”
西门想要说什么,程露只是摆了摆手,说道:“你也不用和我说什么万一变成疯子之类的事,我是流云剑宗的人,日后可能会做收钱办事的杀手,但也不会做疑罪从有的天狱吏,你们的理由,和我没有关系。”
西门沉默地止住了话头,在壁垒夜色上坐了下来。
过了许久,这个擦着刀上血迹的刀修缓缓说道:“今晚我出手了。”
西门下了壁垒。
原因很简单。
因为那道人间防线,一度被推至了壁垒之下。一旦让那些妖族真的越过了壁垒,那些后方的北巫道的远程压制之力自然也会被破开。
好在西门入场,横刀战场前方,如同磐石一般,无比坚韧地拦住了那些洪流。
战场之上,自然不是个人英雄主义之事。
那个伞下的少年孤身而入,斩大妖而回。
然而整个战场局势,依旧是由云绝镇所有人一同维持的。
否则那样一个少年,自然不可能真的以一己之力,在万千妖族的围困之下,还能突向后方。
西门刀下,不尽妖血。
程露自然知道西门那是什么意思。
妖族的攻势只会越来越猛烈。
一如他们南去的决心。
重走千年前之路,大约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只是妖族虽然在千年里繁盛发展。
人间也未尝落下。
倘若不是因为黄粱之事,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顺遂至此。
程露倒是平静得很。
“没关系,人间不会永远腾不出手。”
假若真的妖族之势僵在了白鹿境内。
等到更北的悬雪与青萝平定,流云剑宗转头向南,白鹿自然也不可能长久地固守下去。
西门没有再说什么,擦尽了刀上的妖血,看着那个在夜色里执伞负剑,缓缓走回来的少年。
程露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看着这个并未久别的少年。
“看来你真的很努力啊,南岛。”
夜色壁垒下的少年抬起头来,脸色有些苍白,满是妖血,然而倒是平静得很。
只是问了程露一个问题。
“师兄知道张小鱼在哪里吗?”
程露沉默了少许,说道:“我也想知道。”
所以自然是都不知道的。
便是当时唯一知晓张小鱼去向的谢春雪,在那一剑之后,也丢了这个白衣剑修的踪影。
南岛低下头沉默了少许,这才回应了程露先前的那句话。
“多谢师兄夸奖。”
程露微微笑着,看着少年爬上了壁垒,一旁的西门倒是神色复杂。
南岛瞥了他一眼,轻声说道:“西门大人怕了?”
西门并未说话,只是转身在夜色里离去。
这种行为自然代表了西门心中已经有了杀意。
只是眼下故事,无论如何,都不适合做这样一件事,于是干脆眼不见为净。
那个背着断刀而去的天狱之人心中大概还有着一些庆幸。
庆幸这场故事的发生。
让他们真正的见到了这样一个少年的成长速度。
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山中喝着酒,就成了一个令世人惊叹的存在。
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西门曾经一度以为自己是天才,只是大概现在并不会这么想了。
与南岛一同留在了壁垒上的程露倒是没有这种想法。
人间一直有一句话——磨剑崖的人,是天上人,不能以世人的眼光来看待。
程露很能接受这种想法。
所以他只是赞叹,只是惊异。
“秋师姐当时的选择很是正确。”
程露微微笑着。
这样的一个少年。
自然应该是磨剑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