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之叹息了一声,说道:“我师父身体不太好,时常要来山下买药。”
“原来如此。”
二人正说着,那个药铺掌柜已经从柜台后拿出了一袋早已经准备好的药材,递给了顾文之。
“多谢。”
顾文之一面说着,一面付了钱,而后与陈鹤一同走了出去。
陈鹤的天衍车便在不远处的街边,顾文之方才来的时候倒是没有注意。
车上放了一些棉衣棉裤还有遮耳之类的东西。
应该便是这几日在镇上买的。
陈鹤将那袋药材也放了上去,与角落里的一个小瓦罐放在了一起。
“鹤兄去鹿鸣做什么?”
自从知道了陈鹤也曾经在悬薜院待过之后,顾文之说话的方式自然也变了。
陈鹤自然还是老样子,怎么舒坦怎么来。
“去那边看看,在南衣城的时候,有个少年和我说过,不知道在鹿鸣卖铁板豆腐,会不会生意很好,我想去那里试一试。”
顾文之轻声笑着说道:“铁板豆腐啊,我有好多年没有吃过了,鹤兄会做这个?”
“当初在南衣城的时候学的,前些日子还在槐都卖过一段时间。”
顾文之颇为感叹的说道:“鹤兄倒是潇洒。”
陈鹤微微笑着。
“是的。”
只是是否真的潇洒,便不为人知了。
二人沿着长街走了一段,一个要去鹿鸣,一个要回山上,于是便匆匆告别。
“这一次大概真的是有缘再见了。”
顾文之看着陈鹤说道。
陈鹤点了点头,而后将推了一路的天衍车发动起来,坐了上去。
向着西面一路而去。
顾文之站在那里看了许久,大概也是有些羡慕,只是并没有说什么,转身向着山里而去。
山河观最近也不安宁。
顾文之当初以为陈青山是开玩笑的。
谁曾想他真的在流云剑宗杀了那个叫做叶寒钟的。
这个道人一路走上山去,而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远处青山。
陈青山躲在了观里,而那些一路追杀而来的流云剑修,便在那些山里。
人间之事,当然不会说打就打。
总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比如今日先来一些人在观前放狠话,明日再在镇上下战书。
最后脸皮一撕,谁也不管不顾的打起来。
顾文之静静地看了很久,而后转身向着观中而去。
.....
陈青山便在山中某处山溪观边,张梨子在修行,青椒在练剑。
一个尚且不知道自己日后会走向何方。
一个只希望陈青山与人打起来,而后自己再捡个便宜。
有山宗的弟子在溪畔上游坐着,很是痛快的骂着这个曾经山宗大师兄。
“陈青山,你个乌龟儿子王八蛋,自己惹的麻烦,还要带回观里来,你说你是不是畜生?”
“......”
乱七八糟的骂了一大堆。
只可惜陈青山并没有理会,坐在上游研究着手里的那瓶酒——这是当初离开山月的时候,张三送的山月特产酒。
虽然一路和人打了不少架,但是陈青山一直都很好的保存着这样一瓶酒。
坐在那里看了许久,陈青山用道文封存好,站起来在溪边不远处,挖了一个坑,将它埋了进去。
而后这才向着下游那个坐在溪边骂街的山宗弟子走了过去。
那人本来正骂得起劲,突然看见陈青山便这样走了过来,还吓了一跳。
“你妈明天必.......定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陈青山也愣了一愣,挑眉说道:“真的吗?”
那个弟子讪讪地向后挪了挪屁股。
“当然是的,师兄。”
“多谢。”陈青山很是诚恳。
“那个,没事的话,我先走了。”那个弟子慌忙站了起来,沿着溪流小道一路狼狈跑去。
陈青山静静的看着那边。
林后隐隐听到了一些恼羞成怒的声音。
“你不说他不会理会的吗?”
“对啊,昨天他被骂了一天,都没有理会。”
“......”
大概昨日之日不可留吧。
陈青山有些无趣地走了回去。
张梨子已经睁开了眼睛,身周有些元气环绕,只是依旧还没有入体,这个山月城小姑娘正在那里歪着头看着陈青山。
“所以师父以前真的是山宗的?”
陈青山点点头说道:“是的。”
“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是想而已。”
陈青山又在溪边坐了下来,风吹山林,青叶摇动,偶有几片落了下来,落在了陈青山肩头,这个道人也没有去拂开它,只是安静地看着溪水,像是在沉思着什么事情一般。
张梨子本来想问下观里是否真的会和剑宗打起来,看见陈青山这般模样,也没有开口了。
过了好一阵,这个道人好像惊醒一般,回头看着再度沉浸了下去,感受着气感的小姑娘。
“我饿了,去做饭吧。”
张梨子也醒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确实有些饿了。
所谓山中不知岁月。
张梨子倒是没有发现自己今日已经修行了这么久了。
陈青山自然不会饿,只是提醒这个格外认真的弟子注意别把自己饿死了而已。
张梨子站了起来,在那里活动了一下筋骨,而后便向着这样一处小道观后面走去。
陈青山坐在溪边,却是想起了当年的一些事。
那时的自己还是一个少年,在某一日,师父从观外带回来了一个小少年,于是他便有了一个师弟。
那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吧。
自己坐在溪边,练习着用道文去改善自己短视的毛病,而后还要时刻提醒着那个沉浸在修行之中的师弟,不要把自己饿死了。
不过好在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同样都是姓张,那个少年的天赋好得很。
一路自气感到入体到周天,而后便见山了。
见山之后,体内了有了元气,吃不吃饭,便已经无所谓了。
陈青山静静的坐在那里,又想着在回来的路上听见的那个关于东海的消息。
纵使是陈青山,亦是觉得很是惊叹。
当初的那个小少年,原来真的已经从记忆里走出来很远了。
学了道,修了剑,杀了丛刃。
陈青山的眼睛里没有道文,所以他看着身前的溪水都是模模糊糊的。
里面好像有一条脊背青青的小青鱼游了过去,又或许不是的,只是一片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竹叶而已。
这个道人眯起了眼睛,只是那一抹青色已经飘远了而去。
于是流过山溪,越过道观,不知去向。
陈青山站了起来,沿着那条溪畔小道向着远处走去。
越过这一片山中林子,是一大片的道观群落,这一片道观之中,往往都是沉寂的,喑哑的。
因为他们是藏起来的,穿着黑色衣裳的人。
那里便是夜色里没有温暖灯火的,与山宗那边的道观完全不同的,河宗所在。
张梨子在观后煮好饭,又蒸了一条鱼,因为考虑到陈青山有时候也会吃的原因,所以没有放辣椒。
只是当她走到观前来的时候,便发现那个溪畔的道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问一旁的青椒,这个东海剑修只是什么也没有说。
张梨子于是沿着溪畔一路找了过去,最后在溪林边找到了那个站在山风里静静的看着下方那些沉寂的道观的陈青山。
“吃饭了,师父。”
张梨子站在陈青山身后说道。
“嗯,好。”
有些事情,大概也和这样一句吃饭的对话一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