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父应该在这里吃过很多面。”
“你师父哪位?”
“一个穿着白衣的剑修,身上没有带什么钱,以他的性子,大概率会赖账。”
......
在这中间停顿了很久。
尤春山躲在墙角探头看着,只是那个剑修依旧背对着自己,而那个面馆掌柜却好像确实想起来了什么,长久的沉默着。
一直过了许久,尤春山在听见他继续平淡也漠然的说道:“没有,我这里没有过那样一个人,我从不卖面给剑修的。”
“镇上的人都说你家的面最好吃,他当初既然在东海停留了这么久,不可能不吃你家的面。”
那个流云剑修的声音一如下方的那身青白色的道袍一样平和。
讲得也是世人都能够听得懂的道理。
大约是厌烦了这个剑修的纠缠,那个面馆掌柜一伸手,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是的,他吃了,吃了两万贯,你给我吧。”
两万贯什么概念呢?
等于丛刃当初在这里吃了一个云竹生。
也可以把镇上的这些店面全都盘下来。
换成银子,就是两万两。
只是大概这个掌柜的也没有想到。
面前的这个流云剑修,确实有两万贯。
当那张大额银票拍在了他手上的时候,王小二很显然的愣了一愣,不可置信的看了看,确定是两万贯。
但很快又将那张银票丢了回去,转身向着店里走去。
“我没有卖过面给剑修。”
那个流云剑修紧随其后,向着面馆里而去,面馆掌柜抬手就把门帘拉了下来,而后把门关了上去。
尤春山看着这一幕,愣了愣,有些着急。
你别关门啊,你关了门我去哪里抢面去。
那个剑修便停在了门口,抬手敲了一阵门,又放下手来,缓缓说着。
“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师父是谁,也知道他已经死了,也许死前,他还在这里吃着面,与你耍着无赖,说他会有弟子来付账。”
那个剑修的声音说着说着,便有些低落了下去。
“因为他以前说过,他很久以前就是这样给他师父到处付账的。”
“只是他大概没有想过,给他付账的弟子还没有来,先来了一个要杀他的弟子,而那个付账的弟子才在途中听到了这个消息姗姗来迟.....”
那个剑修在那里声音低沉的很是啰嗦的说着。
一直过了许久,那扇门才重新打开了。
那个面馆掌柜安静的站在门口。
“一千一百七十五文。”
那个剑修伸手向怀中摸着钱,只是面馆掌柜却又继续说道:“我不会卖面给剑修,你要先脱了这身衣裳。”
穿着流云剑宗弟子袍的剑修的动作停了下来。
“这身衣裳不能脱,因为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身份。”
“那我不会要你的钱。”
二人便僵持在了小镇黄昏里。
尤春山有些不解的站在那里,心想为什么衣裳不能脱?那是什么身份?
只是二人好像没有说下去的意图,只是在长久的僵持之后,那个剑修向着店里看了过去,看见了一壶摆在桌上还没有喝完的酒。
这个大概曾经认真的和某个闲云野鹤的人说着以后再也不喝酒了的剑修看着那壶酒许久,而后从怀里摸出了一些钱来。
“一千一百八十五文,我买你那壶酒。”
那个面馆掌柜回头看着桌上的那壶酒很久,而后转身将那壶酒拿了过来,递给了那个流云剑修,也终于接过了他手里的那些钱。
“多谢。”
那个剑修向着面馆掌柜行了一礼,而后拿着一壶酒,转身尤春山这边走来。
看见这个这么大了,还背着一柄木剑的年轻人,那个身材高大的流云剑修不免多看了两眼,而后才走了过去。
尤春山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一些了不得的东西,只是二人说得过于含糊,这个背着木剑的年轻人却也是什么也没有听明白。
那个剑修离去之后,尤春山站在那里想了一会。
而后向着面馆走去,看着那个坐在门口发着呆的面馆掌柜,诚恳的说道:“十五文钱,买你门前三钱晚风。”
面馆掌柜王小二抬起头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尤春山。
“滚蛋。”
“......”
......
尤春山又双叒带回来了三碗臊子面。
这一次倒不是抢的了。
而是在面馆远处徘徊了一阵之后,有镇子里的人好心帮他去买了三碗面。
尤春山端着那三碗面回来的时候,便愣在了那里。
因为先前才在镇子里见到的那个流云剑修,此时正在溪畔与那个少年师叔坐着看夕阳。
这个背着木剑的年轻人站在那里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走过去。
万一这个剑修也要吃面怎么办?
四人只有三碗面。
古有二桃杀三士,难道今日就要三面杀四修?
尤春山纠结了很久,才下定了决心,向着那边而去,只不过先是走到了在木屋边的小少年陆小二身边,把三碗面放了下来,这才谨慎的问道。
“那人是谁?”
陆小二轻声说道:“人间剑宗,陈怀风。”
尤春山深吸了一口气。
好家伙,这是一个大佬啊。
虽然陈怀风入大道时间并不久,然而这个剑修在去年,亦是有过极大的风声吹在人间。
譬如死守南衣城,譬如被白玉谣亲自点名从剑宗抢人。
尤春山虽然不是修行界的人,但是这样的故事自然也或多或少听说过一些。
据说他怀里还有着白风雨的一帘风雨,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入大道便是四叠之修的原因。
尤春山大概明白了为什么那身剑修袍下会有着道袍,而且还梳着道髻了。
也终于知道了他师父是谁了。
便是死在了东海的丛刃。
只是尤春山依旧有些不解。
这个已经入了青天道的剑修,怎么又穿上了流云剑宗的弟子袍?
只不过尤春山并没有问,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我要不要再去买一碗面?”
陆小二抱着剑想了想,说道:“他应该不吃,他养生的,面里味太足,辣椒也太多,大概不会喜欢吃,不过我还是问一下吧。”
小少年说着,便向着那边安静的坐着看夕阳的二人大声喊着。
“师叔,面来了。”
于是南岛回头看了一眼,便问向了陈怀风。
“师兄要吃碗面吗?”
陈怀风静静的坐在溪畔,拿起那一壶酒放到唇边喝了一口,摇了摇头说道:“不了。”
于是木屋边的二人便知道了不用去买了。
陆小二于是端了一碗面,给溪畔的少年送了过去,而后又回到了木屋边,和尤春山坐在那里吃着面,看着那边的二人。
“陈师....叔,出现在东海,是要做什么?”
尤春山在脑子里捋了好一阵,才想明白了自己应该是要叫师叔的。
毕竟自己如果是剑修的话,应该是和陆小二同辈份,叫南岛师叔,陈怀风一看便是南岛叫师兄的人。
陆小二挑着面,说道:“我怎么知道?”
尤春山搅着面,在那里默默的回忆着方才在镇上听到的那些东西。
难道只是来东海付账的?
背着木剑的年轻人又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而后看向陆小二的时候,又愣了一愣,叹息一声说道:“那谁啊,你怎么偷偷在面里加蛋?”
陆那谁愣了一愣,又看向自己挑起的那一筷子被暮色照的金黄的面条,好像明白了什么。
因为筷子上正挑着一轮通红的夕阳,就像是一个卧在面里的流心蛋一样。
陆小二一筷子塞进了嘴里,含糊却也诚恳的说道:“因为我是小少年,要长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