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胡芦并没有很悲伤,也没有流泪,只是低下头来,看着一溪明月,轻声说道:“我突然很后悔当初在梦里,没有多看几眼师父。”
少年如此虔诚的看着那样一个小妖少女。
直到最后才发现,失去了,正在失去的,都是不可挽留的。
于是浮生暂寄梦中梦。
世事如闻风里风。
少年与女子在战火绵延不休人间,相互倚靠着,一同闭上了眼,好像是想要再做一个那样的梦一般。
于是赵高兴也想要做一个梦。
梦里他没有认识一个叫做寒蝉的剑修。
.......
程露背着剑,走在那些云雾山峦之上。
剑虽然是在鞘中的,但是上面有着很是浓郁的血色。
前方云雾被风吹散,有一些道韵正在流转着。
只是程露的剑向来很快。
那些道韵还未来得及汇聚成山河,便程露一剑斩破而去。
而后这个黑衣短发剑修,执剑欺身而去。
哪怕道人的骨头再硬,自然也不愿意被一个流云剑宗的人近身。
除非二人之间存在着境界压制。
只是很显然,并没有。
所以那个藏在云雾中的道人还未来得及远离而去,程露已经一剑而来。
这个向来和和气气的剑修,第一次用着这般冰冷的目光看着眼前的道人,手中的剑便点在道人的眉心。
“山河观想找死吗?”
流云剑宗是两千多年的人间老二。
当年磨剑崖未曾出现之时,这样一处剑宗是函谷观之下的第二。
磨剑崖崛起,函谷观消失人间,流云剑宗便是磨剑崖之下的第二。
而后磨剑崖衰落,人间剑宗崛起。
这样一处剑宗,便是人间剑宗之下的第二。
一个千年老二的杀手剑宗。
自然也会有着自己的脾气。
叶寒钟死在了流云山脉之中,流云剑宗自然也清楚这样一个弟子是罪有应得。
但是山河观便这样出现在流云山脉,大概正如程露极少出现的那种语气所说着的那样一句话一般。
这是想要找死吗?
哪怕大道两千多年。
论如何杀人,依旧没人比流云剑宗更擅长。
所以那一剑,在这个小道境的河宗之人还未反应的时候,便出现在了眉心位置。
道人并未言语,正所谓说不清的东西,交给沉默是最为合适的。
在剑宗的威胁之下,道人的道诀变得无比简单。
眉心有剑,但是道人并不用眉心掐诀。
随着一身道韵入体,那个山河观道人却是硬生生的抬手握住了程露的剑。
只是倘若程露真的只是一个七境剑修。
又如何能够被称为年轻三剑?
手中之剑翻转,在道人惊骇的目光之中,将那一只流转着道文的手,无比干脆的斩落了下来。
道人身周山河显化,似乎想要借此拉开距离。
然而那一剑如影随形。
人间夜雨。
一些都在幽冷的雨水之中隐没下去。
道人至此目光才终于落到了程露手中的剑上。
东海有个叫做细雪剑的少年渐渐有了名字。
只是细雪剑的剑并不叫细雪,而叫桃花。
所以四破剑的剑自然也未必叫四破。
只是那柄曾被某个道人还给了流云剑宗的雨霖铃,并不是程露手中之剑,那柄剑背在身后。
所以程露拔出的,是什么剑?
决离。
那是复古流剑道最后一剑。
那一剑在倏然之间,便径直穿过了道人喉咙。
一剑封喉是流云剑宗的美学。
这是寒蝉当初说过的。
这个只想在戏台之下观望的剑修平静的自道人喉中拔出剑来,甩去剑上血珠。
道人跪伏了下来,又砸落下去,埋在了这片广袤山峦的云雾之中。
只是这名黑衣短发剑修还未来得及向前多走几步。
便有许多山河落向人间。
像是要向这样一个当初的年轻三剑之中,唯一个还没有入大道的人再次问一问剑一般。
程露握着决离,又平静的自身后拔出了第二柄剑。
看着满目山河,没有说请。
也没有说剑修独一档的好。
只是挥剑斩断云雾,冷声说着很是简短的两个字。
找死。
......
浮云台山道之上,那些巡山弟子正在警惕的巡逻着,不时便有许多剑光穿破云雾而来,又穿破云雾而去。
面对着山河观这样一个后起之秀的存在,哪怕是流云剑宗,自然也不会掉以轻心。
毕竟山河观最初建立之时,便是以青天道的诸多道人为根基。
有白发剑修便坐于浮云台上,身周剑光流转,似是在闭目养神。
人间当然有许多老剑修。
只是白发剑修,往往便只是用于形容这样一处藏于流云之中的剑宗。
作为人间最为正统的剑宗,那些往日里只在山中剑阁活动的白发剑修,自然便意味着那是剑宗之中师叔师祖辈的存在。
与人间剑宗不同的是,流云剑宗妖修并不多。
毕竟横压在人妖两族之上的,是丛刃,是神河,是人间剑宗。
是以白发,自然便是极为正统的世人上一代剑修的象征。
那些巡山弟子们的目光在落向浮云台上的时候,自然便有些心安。
当初山河观陈青山,便在所有人都未曾察觉的时候,潜入了流云剑宗之中,将正在养伤的叶寒钟杀死在那里,这样一件事,无疑是给所有人敲响了一记警钟——人间不平和了。
于是不止有白发剑修坐于浮云台,便是那些巡山弟子的数量,亦是多了不少,境界亦是由出关境的外门弟子,提至了闻风观雨的内门弟子。
风雨欲来。
只是云雾遮掩,万般不可看透。
有巡山弟子将目光从浮云台上收回来的时候,蓦然便握紧了手中之剑。
一旁的那些巡山弟子亦是被惊动了,一齐拔剑而立。
唯有那名白发剑修未曾睁眼。
山道之下,云雾翻涌,像是有人正在缓缓而来。
黑衣执剑带血。
正是自人间回来的程露。
这个剑修手中只握着决离,只是身周的气势似乎有些不同了。
自然没有入大道。
只是境界变成了小道第八境。
八境能够解决的事,自然不会入九境。
程露只有二十五岁,或许很多东西都不用太急。
那些山道上的弟子们很是景仰的看着这个年轻的剑修,收起了手中的剑,执剑齐齐行了一礼。
“见过师兄。”
其实倘若真的严格按照辈分而算,程露自然不是他们这些内门弟子师兄辈的存在,而是师祖辈。
毕竟这个剑修,是陈云溪的亲传弟子。
只是有时候过于较真,反倒更加说不清楚。
程露神色平静,将手中带血的决离也收回了鞘中,停在山道上与一众弟子点头示意,而后又向着浮云台上的那个不知大道几叠的白发剑修行了一礼。
“见过师叔。”
那名白发剑修至此才睁开眼睛,神色复杂的看了程露许久。
程露看见这个目光的时候,却也是皱了皱眉,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大概下一刻,这个黑衣短发剑修便明白了。
“你现在不能上山,程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