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少年对于这样一个人间很是震撼,在那些震撼里,也带着许多找不到北的茫然。
许春花紧紧的攥着手里的伞,很是紧张的看着那边,而后小心翼翼的贴着墙向着巷子里的院子走去。
小镇姑娘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撑着伞的少年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他的来意,所以终究抱了许多警惕。
毕竟许春花是北方的人,南方多剑宗,而北方不是。
倘若不是前不久槐都突然来了许多剑修,大概许春花至今都没有见过几次剑修。
小镇姑娘很是紧张的挪着步子。
那个少年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身后这些很是细微的脚步声。
许春花的心渐渐安定了一些。
或许他只是一时没有找到路,暂时在这里停了下来而已。
小镇姑娘这样想着,而后停在了那个院子前,拿出钥匙,开始开着门。
只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少年的声音很是平静的从巷子的另一头传了过来。
“你认识一个叫做陈鹤的人?”
许春花被吓了一跳,很是慌张的开着手里的锁,只是越是着急越是打不开。
小镇姑娘转头向着那边看去,只见那个少年已经转过身来,正在夜色里面目不清的向着这边走来。
许春花双手不停的抖动着,终于对准了锁眼,而后咔哒一声,打开了门口,撞开门便跑了进去,而后在门内将门栓塞了上去,很是紧张的攥着手里的伞站在那里。
门外的脚步声好像停顿了少许,而后又继续向着这边而来,最后也许是停在了院门口。
许春花又向后退去了几步,攥着手里的伞,想了想又丢掉了,反手在院子里捡了一根棒子,握在手里,很是不安的看着那扇门。
只是那个少年剑修好像并没有破门而入的想法,只是站在门口,再问了一遍。
“你认识一个叫做陈鹤的人吗?”
许春花犹豫了少许,而后战战兢兢的说道:“没.....没有。”
那个少年好像有些无奈,在门口轻声说道:“我与他是朋友,你不用这么紧张。”
许春花自然不会信这样的鬼话,只是很是警惕的抱着棍子在那里,随时准备着给那个破门而入的少年当头一棒。
一直过了许久,许春花才听见外面的巷子里似乎有些脚步声正在渐渐远去。
这个小镇姑娘警惕的握着棍子在那里又等了许久,正打算打开门看看的时候,想了想,又放弃了,而后跑到了院墙边——小院的院墙并不是很高,所以当初陈鹤离开的时候,径直把钥匙留在了墙头。
许春花在墙边踩着某块院石,而后惊魂未定的探出了头去,巷子里很是安静,偶尔有外面的光芒落向了巷子里,照出片刻的光亮,又缓缓随着槐都的运转远离而去。
那个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巷子里,不知道去了哪里。
许春花在那里攀着墙头看了许久,这才渐渐放下心来,只是心中隐隐又有些那个少年会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想法。
不过好在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听说他们剑修虽然跑得很快,但是再快,终究也是要有痕迹的。
好像人间有一种没有痕迹的快?
南方的什么巫术?
那个北方的小镇离剑宗的所在很远,自然离巫鬼神教更远。
所以也许什么都听说过一些,但是听说得不多。
......
大约是经历了今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原因,许春花当晚睡得并不是很好。
第二日醒过来的时候,依旧觉得很是困乏。
出门的时候照旧先拿起了棒子,小心翼翼的开着门探着头,先瞄了好几眼,才拿着伞走了出去。
今日没有下雨。
白天时候的巷子,哪怕是清晨,也不会与外面的人间有着什么很大的差别。
无非就是老旧了一些而已。
许春花其实一直都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槐都这样一座瑰丽绮迷变换万千的人间盛都,却是依旧有着许多这样的巷子。
就好像有人的剑光鲜亮丽,但是剑柄却破破旧旧,满是铁锈一样。
这个小镇姑娘一直都怀疑这些巷子也许藏着许多大秘密。
譬如这是前朝遗留。
不是说槐安后帝李阿三崛起于微末之间,曾经只是槐都一个无所事事的店小二吗?
莫非他以前便住在过这里?
于是神河便将它们留了下来?
许春花想起来其实以前自己和陈鹤说过这样一个问题。
只可惜陈鹤虽然喜欢看些各种各种的传记,也自己胡乱写过一些东西,然而却也是没有弄明白为什么槐都还有着一些这样破旧的巷子。
许春花想着想着,便想了起来自己好像看过陈鹤自己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里,貌似就有着一个背着两柄剑的少年?
好像也确实撑着一柄伞,据说放下伞,就可以召唤一些帅得稀里哗啦一塌糊涂的剑光。
难道昨晚那个少年真的是陈鹤的朋友?
许春花想到这里突然便愣了下来。
许春花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便一头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抱歉抱歉。”
许春花连忙伸手搀扶着那个差点被自己低着头一头拱倒了的中年人。
那人回过头来,看了许春花一眼,神色里并没有什么恼怒的意味,只是平静的摆了摆手,而后继续站在巷口,站在两种意味的分界线里,安静的看着槐都。
那是个模样寻常的中年人,穿着很是寻常的衣裳,手里捏着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个大肉包子,手里还握着一个,正在那里吃着,大约唯一会让人留下印象的地方,便是那个男人身上有着一种很是沉稳的令人心安的意味。
许春花又认真的看了他好一阵,确定确实没有什么问题,这才再三说着抱歉,而后拿着伞便要离开巷子。
只是快要走出去的时候,却又停了下来,犹豫了少许,看着这个貌似不是一般人的中年人问了一直困扰着她的那个问题。
那人站在那里看了许春花很久,而后轻声笑着,问了她一个问题。
“槐都的包子贵吗?”
许春花很是叹惋的说道:“很贵。”
那人轻声说道:“那你看平日里那些包子摊的包子有剩下的吗?”
许春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会突然说起这样的东西,但还是认真的想了想,说道:“没有。”
那人平静的看向了巷外繁华绮丽的人间,淡淡的说道:“是的,在槐都这样的地方,再贵的东西,自然总有人买得起。”
这个人说着,低头看着手里的包子,轻声说道:“但是如果把包子丢进了水沟里呢?”
许春花沉默了少许,缓缓说道:“那哪怕再便宜大概都不会有人买了。”
那人笑了笑,自然没有真的将手里的包子丢进一旁巷子里的下水的那些阴沟里,只是咬了一口,说道:“这些巷子就是丢进了水沟里的包子,除非真的饿坏了,不然也不会有人会来吃这样的东西。”
许春花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看着那个人说了一声多谢。
那人只是笑了笑,举起手里的包子问了问。
“要吃一个吗?”
许春花很是诚恳的点着头。
毕竟一个包子二十文,能省一些是一些。
那人将手里的包子递给了这个小镇姑娘,而后一面看着人间,一面向着远处走去。
许春花拿着手里热气腾腾的包子,很是古怪的看着那个中年人。
“大人是谁?”
这个小镇姑娘用上了大人二字。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许春花,又重新看着那些槐都安静下来的长街。
现而今正是卯辰天狱之治之时,槐都才始从那些缓慢变换之中沉寂下来。
许春花也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在看什么,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他并没有回答许春花那个问题,只是挥了挥手,便很是安闲的在长街里走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