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看着那个少年,心想着难怪你明明知道槐都歪了,大厦将倾,却依旧这样的平静。
许春花没有再说什么,但是少年却是笑着抬起了头来。
只是那样的笑意,怎样看,都很是讽刺。
“槐都无所不能,他们当然会有办法的。”
许春花怔怔的看着少年脸上的笑容,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一直过了许久,许春花才默默的走回了檐下。
“你什么时候走?”
少年平静的说道:“明日早上。”
许春花没有再问什么。
先前的那些话题也没有再提起来。
......
许春花第二日醒来的时候,那个少年已经不见了。
院门依旧是从里面锁着的。
少年大概并不是从院门出去的。
这当然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剑修的身份。
只是因为从院门出去,这个小镇姑娘的院子便只能开着了。
那些窸窣的响了一夜的磨剑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许春花院子里发了很久的呆,而后转身回去打了一盆水,小心的放平在了院子里,而后很是认真的看了许久。
只是大概一如那个少年所说的那样,这是很难看出来的。
因为人在槐都里,那盆水也在槐都里,哪怕真的歪了,也很难分辨出什么来。
许春花看了许久,而后就着那盆水洗漱了一下,这才走出了门去。
槐都可能确实有些问题。
许春花一路默默的思索着。
只是大概这样的问题并不大。
毕竟那个少年是这样,昨日所见到的那个神秘的大人也是这样。
路过那处客栈的时候,许春花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里,只是大概那个书生并不会出现在这里。
所以自然什么也不会看见。
......
祝从文今日依旧如常的来了面馆里。
这让他的那些老伙计们很是惊奇。
“你小子昨天不是被巳午妖府的人带走了吗?”
一众人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好端端的在清晨时候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的书生,神色满是不可思议。
祝从文只是笑了笑,而后照常捋起了袖子——书生的臂膊依旧白净,并没有什么淤伤。
众人有些匪夷所思的围着祝从文转着。
这个来自悬薜院的学子向着后厨走去,很是平静的说了一句。
“他们找错人了。”
众人大概并不是很相信。
虽然昨天没有见到巳午卫是什么时候来的。
但是他们却也是在后面听见了悬薜院祝从文几个字。
只是一开始并不知道那是巳午卫的人,所以众人也没有在意,直到祝从文被逮走了,他们才反应了过来。
书生虽然穷,但是人还是不错的。
众人们都是担心了一晚上。
结果第二天这小子就这样毫发无损的走了回来,自然是一件离奇的事情。
几人掀开帘子往后厨看去,那个书生当真就像昨天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很是安静的蹲在那里洗着碗碟。
不过今日面馆的生意比昨日要好许多,是以众人也没有什么空暇的时间去追问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直到了午后时分,小店里渐渐空闲了下来。
祝从文此时倒是很是安静的坐在后院台阶上,看着不远处的一箩筐白菜发着呆。
五月天光自然是明媚的。
前日下了那场雨,倒也将一些积蓄的灰尘洗了个干干净净,于是在晴朗的日色下,照得四处都是有种澄净的意味。
那个最年长的小二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便在祝从文身旁坐着,也没有说话,只是一同在那里看着被四处飞翘的檐角割开的天空。
后院里有些地方长了一些杂草,但是草叶干干净净——书生平日里总会在离开的时候,仔细的把四处都打扫一遍。
厨余垃圾总是糟心的。
大概书生觉得自己碰上了这样一个时节,从学多年,却被搁置在了那里,已经够糟心的,所以不想再糟心一些了。
那个年长的小二姓顾,名字大概懒得取了,于是叫做顾小二。
顾小二看着后院天空很久,而后才看向了一旁的祝从文。
“昨天真的没有发生什么事?”
祝从文沉默了少许,而后轻声说道:“确实没有什么事。”
顾小二只是看着这个书生没有说话。
一直过了很久,祝从文犹豫了少许,轻声说道:“他们把我带进了巳午妖府里.....”
“然后呢?”
祝从文叹息了一声,说道:“然后便没有人理会我了,就让我在院子里待了一下午,直到天快黑的时候,才有人把我带了出来。”
顾小二静静的看了祝从文很久,而后拍了拍他的肩头。
“其实我依旧不信,不过既然人没事那就好。”
祝从文转头看着顾小二,虽然叫做顾小二会让他听起来好像很年轻的样子,但是事实上他也快四十了。
一个快四十的小二,与祝从文这样的年轻的小二,自然是不一样的。
四十了还在这里,那么以后也许还会在这里。
而祝从文自然不可能一直都在这里的。
这是大风春考出来的学子,一切顺利的话,总归是要入仕的,只是因为种种原因,被迫在这里停下了脚步而已。
顾小二自然也清楚这样的东西,所以很是感叹的笑着。
“说不定巳午妖府的大人也觉得你就这样耽搁在这里有些可惜了,所以让人请你去熟悉熟悉槐都的情况而已。”
这大概是说的很是漂亮的话。
只是祝从文不知为何,却是有些沉默了下来。
一直过了许久,这个书生才好像下定了某些决定一样,很是认真的看着顾小二说道:“如果我说一些很是离谱的东西,顾大哥你会信吗?”
顾小二转头看着祝从文,想了想说道:“你先说来看看?”
于是书生转回了头去,认真的看着院子里那些被风吹着晃动着的草叶。
这样一处闲下来的面馆后院,一直过了很久,才响起了书生有些沉闷的声音。
“其实我见到了巳午妖府的门下侍中水大人。”
顾小二怔怔的看着书生。
门下侍中,对于大多数世人而言,大约是一个很是古怪的职称。
只是在妖帝神河的大风朝。
这样一个位置,代表的其实便是人间宰辅。
一如当初黄粱极为出名的左丞。
祝从文看着某处石板里探出来的草叶,眯着眼睛,好像是在认真的回想着。
“我被带过去的时候,侍中大人正在回廊里看花。”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突然被带到了那里,所以很是惶恐的在廊外站着。”
“一直过了很久,侍中大人才很是平淡的问了我一个问题.....”
书生说道这里的时候,便停了下来。
顾小二回过神来,紧张的看着祝从文问道:“他问了你什么问题?”
祝从文沉默了很久,大概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从那种震惊里回过神来。
就像书生话语里所说的那一句‘一直过了很久’一样。
书生真的便过了很久,才轻声说道:“他问我——”
“你觉得兵部侍郎如何?”
顾小二怔怔的坐在那里。
这大概是极为荒谬的事。
书生却是站了起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而后轻声笑着,看着顾小二说道:“我开玩笑的。”
“......真的假的?”
“真的。”
只是哪个是真的,书生并没有说,只是跑去洗碗擦桌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