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河诚恳地说道:“剑圣前辈不算。”
于是这位帝王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右手。
“......”柳青河很是无奈地说道:“青悬薜那样一个从未修行的书生,也能算?”
神河瞥了柳青河一眼,平静地说道:“这也不算,那也不算,难怪你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柳青河微微一笑。
“我没有看见的,自然都不算。”
“那你现在看见了?”
“或许看见了。”
这个人间帝王与天狱之主在那里很是闲适地说着一些闲话。
大概确实不在意宋应新将少年带入了炬火之地的事。
一直到司中的二人重新走了出来,这两个身影才缓缓离去。
......
南岛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尤春山与余朝云依旧等在那里。
那个青天道少女正在廊边台阶上坐着,喝着一些枸杞茶。
至于尤春山,因为依旧从世人的身份里走出来没有多久,虽然抬头不见天,但是到了这个时辰了,自然也会犯困了,是以坐在轮椅里是不是的栽着头打着瞌睡。
余朝云在听见巷外有脚步声的时候便看向了院门那边,只是大概并不确定是不是南岛,是以也没有站起来。
直到撑着伞的少年推开门走了进来,余朝云才颇有些忐忑地抱着放下茶杯,抱着膝头的剑匣迎了过去。
“怎么样师叔,司主大人同意了吗?”
尤春山却也是被院子里的动静惊醒了过来,一面抬手擦着唇边的口水,一面看向了院子里的二人。
少年的神色有些凝重,这显然让二人有了些失落的想法。
只是与那种神色不符的,是少年很是干脆地说着‘已经拿到了’这样一句话。
尤春山还以为是自己没有睡醒,导致自己听错了,只是看着余朝云放松下来的侧脸,这个年轻人反倒是迷糊了起来,于是咕噜噜滚着轮椅,去到了二人身旁,不确定地问道:“师叔真的拿到了?”
南岛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把那样一份图纸拿了出来,递给了二人。
事实上,白术确实没有说错,这样一颗机括之心的构造,是极为精细复杂的,有着近百页的图纸细分。
余朝云和尤春山本来还想研究一下,只是拿过来,看着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图案,瞬间便放弃了这种想法。
一如江山雪说着自己不是大夫,让尤春山来槐都找大夫治病一样。
专业的事情,当然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二人很是谨慎地对视一眼,最后决定把这份图纸放在了剑匣的底部。
尤春山很是慎重地看着抱着匣子的余朝云。
“师姐,拜托你了。”
青天道少女或许是气已经消了,或许是这样的事情确实不能开玩笑,很是认真的抱着剑匣说道:“师弟放心,人在匣在。”
本来余朝云还有些不适应叫尤春山师弟的。
只是看着南岛天天被叫做师叔都无所吊谓,自然也便诚恳的接受了这样一个称呼。
毕竟这可能也是事实。
少年虽然唯一一个能够与世人论辈分的身份,便是小小的岭南剑修。
只是偏偏这个人天天叫着张小鱼陈怀风梅溪雨他们这样的上一代的修行者师兄,自然也便叫师叔算了。
余朝云和尤春山还在那里说着,一回头却发现南岛已经默默的撑着伞走远而去。
二人神色显然都是有些不解。
怎么这么快便拿到了图纸,师叔还这般模样?
难道他付出了很是沉重的代价,才从宋应新那里拿到了这样一个东西?
尤春山心里倒是有些愧疚了起来,想了想,让余朝云推着轮椅跟了过去。
......
少年去了院中小楼的屋顶之上,便坐在檐边,拿着一壶酒在那里喝着,安静的看着那些司衙黑色檐翘还有远方红色氤氲的光芒。
坐在轮椅里跟了过来的尤春山倒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再加上少年一言不合,就去了屋檐上,这让虽然已经见山了,却不知如何使用的尤春山有些一筹莫展。
好在一旁的余朝云看出了尤春山的心思,一手抱着剑匣,一手掐住了道诀,吹起道风,将这个早晚成仙的年轻人送上了那里。
尤春山很是兴奋地坐在那里,全然忘记了自己瘸了一条腿的事——反正坐在这里的时候,瘸不瘸的,大概也无所谓的,反正都是垂在那里晃悠着。
只是低头看着还在下面的余朝云,想了想问道:“师姐上不上来?”
余朝云摇了摇头,指了指手里的剑匣,认真地说道:“我怕把它摔了。”
“那好吧。”
尤春山显然有些失望。
余朝云却又看向了尤春山身旁正在那里安静地喝着酒的南岛。
“师叔,我给你把酒热一下吧。”
南岛低头看着那个青天道少女,却是突然想起了当初在巷子里,她说过要尽量少喝冷酒的事,沉默了少许,将手里的酒壶抛了下去。
剑修的眼力当然要好。
酒壶很是精准地落在了余朝云伸着的那只手里,青天道少女于是抱着剑匣,跑去了回廊那边,给少年热酒去了。
尤春山歪着头坐在那里,看了南岛很久,却也没有说话。
南岛皱了皱眉头,将手里的伞压下去一些,说道:“你在看什么?”
尤春山转回了头去,诚恳地说道:“我怕师叔受了什么委屈,想不开,扑通一下从这里跳了下去。”
这个东海年轻人很是感叹地说道:“那我可真是罪大恶极了。”
“......”
南岛默然无语,下意识地想要喝口酒,只是摸了个空,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把酒壶丢下去了。
尤春山倒是没有再开玩笑。
虽然他整天叫着师叔师姐,只是事实上,这样一个年轻人,年纪比少年大得多,与张小鱼那些人,才是真正的同龄人。
在百年的世人生涯里,这确实是一段不短的岁月了。
“师叔看起来有些苦闷?”
尤春山很是认真地问道。
南岛撑着伞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远方,过了许久,才轻声说道:“不是苦闷,是.....”
少年或许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形容那样一种感受。
尤春山倒也没有说话,安静地等待着少年思索出那样一个答案。
少年的目光最后缓缓落在了手里的那柄伞上,轻声说道:“是我好像握住了比这柄伞更重的东西。”
尤春山有些不明不白地问道:“是什么?”
“是人....”
少年说道一般,却又止住了话头,轻声说道:“没什么。”
这个伞下少年倒是收起了先前的那种神色,轻声笑了笑,很是老成地说道:“些许风雪罢了。”
“......”
尤春山默然无语。
只是少年大概说的却是认真的。
只是些许风雪,与些许风雪里,需要守住的一些东西而已。
尤春山也看出来南岛并不想说一些东西,并没有问下去,只是坐在那里看着司衙水雾与灯火,晃悠着自己的双腿,好像他们依旧是健康的一样。
那壶酒并没有热很久,毕竟余朝云先前还在泡着枸杞茶,炉子自然是热的,再加上壶里也没剩多少酒了,自然热得很快。
只是所剩无几的热酒,却让这个酒量很好的少年,喝得有些醉意流连。
大概哪怕再过很多年,他也很难忘记这样一个天工司里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