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我们太小\/公元后我们又太老\/没有谁见过\/那一次真正美丽的微笑
但我还是举手敲门\/带来的象形文字\/洒落一地
岁月呵岁月。
......
人间第一次听见这样浩瀚的声响。
从世人的眼睛里,从世人的双手之中。
当那些浩荡光芒在那样一座山月之城中升起,连天心满月都寥落下来的时候,跪伏在岭南之中,诚恳地挖着坟墓的小少年怔怔地抬起头来,看向了北面的人间。
那里发生了什么?
有股极强的音浪穿过了整片人间,陆小二不得不停止了挖掘的动作,将手里的溪午剑死死的钉在了某处山石之中,这才让自己在那样的大风之中稳住了身形,没有被吹落山崖去。
那些大风与音浪长久地持续着,人间好像变成了一片海,于是大浪滔天,冲刷着一切。
小少年艰难地抱着剑,眯着眼睛,企图越过青山,看向那样一处山中之城。
只可惜岭南群峰绵延,在某处山头挖着坟墓的小少年什么也看不到。
只能感觉到人间的一切都寂静了下来。
人间第一次听见这样浩瀚的声响,从世人的眼睛里,从世人的双手中,唯独没有从世人的耳朵里。
在那一刻,整个岭南与流云剑宗的青山之中,没有人可以听得见任何声音。
一切都是喑哑的,沉默的,世人失去了听见一切声响的能力,只是惶恐的,慌乱的,如同那样一个山间的小少年一样,茫然地看向山月之城。
天心月圆。
人间华满。
那样的声响,一直在人间持续了一刻钟,才终于缓缓平息下来。
陆小二依旧握着那样一柄剑,长久地跪伏在山岭之中,小少年的耳朵里,依旧长久地残留着那样一种嗡鸣的声音,似乎有着一些液体正沿着耳廓流淌下来,陆小二松开了一只手,摸向了自己的侧脸,那里湿哒哒黏糊糊的,送到了月光下一眼看去,却是一片殷红之色。
陆小二怔怔地看着手中的血色,沉默了很久,将他们在衣袍之上擦拭干净,而后跪伏下来,继续挖掘着那样一个坟墓。
直到那个坟墓挖好,某个剑修的尸骨掩埋进去。
陆小二才将剑送回了鞘中,站起身子来,背着剑,翻越山岭,向着岭北那边而去。
他不知道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有着这样惊人的动静。
那一刻,他甚至有种重新回到了东海,面对着那样两个三剑在天上决战之时的感觉。
今日黄昏的时候,似乎有柄剑从天穹之上穿梭而去,落向了南衣城中。
这自然而然地让陆小二想到了那样一个曾经在东海见过一面的陛下。
毕竟陛下的灵台剑,曾经便在南衣城之下。
那样的惊悸让小少年一刻也没有停留,穿梭在人间山头之上,一路向着岭北的方向而去。
只是当小少年出现在了凤栖岭以北的某处高山之上的时候,却是无比骇然地停在那里,怔怔地看着人间。
那样一座山中之城,已经不见了踪影。
原地只剩下了一个幽邃的大坑。
不止如此,凤栖岭往北的那些青山,都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样一座曾经满是剑修的群山,终于第一次,可以这样清晰的看见遥远之外的那些云雾之山。
也许千百年后,世人不会再记得这里曾经是一片高山耸起之地。
人间多了一片新的大泽。
于是这样一个地方,便真的从山月不知心中事,变成了水风空落眼前花。
陆小二背负着剑,怔怔地站在那里。
他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是剑,为何留下的会是深坑,而不是像丛冉剑渊一般的地方?
那些山又去了哪里?
对于这样一个岭南小剑修而言,这样一处极为突然的改变,无疑有着太多的谜团。
小少年怔怔地看着那里,却是露出了一丝极为惊诧的神色,原来在那样一处幽邃的深坑之中,却有着一处有如断崖一般的存在,正在静静地立于月色之下。
可惜那里实在太远,陆小二并不能看清,那里究竟是什么。
只是他看见了夜色里,好像有着一只大猿自远方而来,落向了那样一处幽谷断崖之上。
那又是谁?
......
柳青河缓缓落在了那处仅存的长街之上,这样一处山中之城的一切,都已经化作了齑粉,随风而去,洒落人间。
然而这样一条长街,却硬生生地在那样一个书生的庇佑之下,却好似完整地保存了下来。
柳青河静静地看着脚下的石板,弯下腰去,伸手扣在了石板边缘,然而没有等到这个天狱之主用力,所触及到的那些石板便变成了尘沙一般的存在。
在这样一个有如青山黑崖一般的身影之后,却是有些窸窣的声音传来。
柳青河沉默了许久,站起身来,转回头去,静静地看着那一截满是血色的躯体。
今年花也许确实红过去年的花。
书生的也很是惊喜的不用去担心自己的酒疸了。
因为他的胸腔之下,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肝脏都没了,还怕什么酒疸呢?
这个笑话也许并不好笑。
所以柳青河也没有笑出来,只是静静地看着只剩下了半截的卿相,在街头爬行着。
“十三架大羿之弓,卿相,你确实比世人想象的还要强一些。”
这个白衣书生并未回答这样一个问题。
事实上,他的眼睛也已经没有了,五官扭曲,像是在某种高温之下融化了一般,唯有不远处的那一块青红之玉,依旧保存着原本的模样,完好无损地躺在那里。
那个扭曲的书生挣扎着,似乎是要去往长街的某个方向。
柳青河转回头来,静静地看着长街尽头。
那里什么也没有。
尽管这样一个书生,最后尝试将这样一处长街庇佑下来。
只是人间不如意之事,往往十有八九。
柳青河静静的看着那里很久,什么也没有说,走过去,俯身捡起了那枚悬薜玉,转身离开了这里。
......
伞下少年很是惊诧地回头看向了人间南方。
这里离那样一片广海,并没有多少的路程了。
是以三人在入夜时候,便在某处溪流旁停了下来,打算休憩一夜,第二日再赶路。
只是正当尤春山眼巴巴地看着清溪,想要从里面找一条鱼出来的时候,坐在溪畔的少年师叔却好像受惊一般,骤然抬头看向了南方。
尤春山与余朝云都是下意识的跟着少年的目光看去。
天穹之上,有着数道极为耀眼的光芒正在夜色里划破长空而去。
尤春山惊诧地叫了一声,差点从轮椅上掉了下来,伸手指着那里,仔细地数着。
“我操!一二三....十二十三。好家伙,人间还藏了十三个剑仙?他们要去做什么?”
那样的灿烂的白色焰尾,或许让这个东海年轻人下意识的想到了在天工司那座崖上见到的许多仙气。
少年或许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当他循着那些轨迹而去,发现那样一些白芒的起点,似乎是在槐都方向的时候,却是好像明白了什么,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是剑仙。”
尤春山疑惑的看着南岛,问道:“不是剑仙,那是什么?”
少年撑着伞,静静地站在那里,直到那些拖着白色焰尾的东西尽数消失在了夜穹之中,人间云雾拨散还复来。
南岛低下头来,平静地看着身前的那一条清溪,平静地说道:“是大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