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崖之下不知道什么多了一口大湖。
面馆掌柜王小二捧着一碗面,跟着镇子里的人一同跑了出来,蹲在附近看着热闹。
没人知道这口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前些日子东海的风有些大,大概是将崖上的雾吹下来了一些,吹得镇外一片雾气茫茫。
人们担心会有什么变故,所以也便没有敢出来看看。
直到今日,大约是秋日将尽,倒是一派碧空如洗的模样,于是有人便很是惊讶地发现了那口崖下的大湖。
那口从东海之中引水而来的大湖,湖水倒是如同深山幽泉一般,很是澄净,那座高崖便带着那些云雾,照落在了大湖之中。
镇上的人们虽然不知道大湖是谁弄出来的,但是看着那些湖畔很是新鲜的剑痕,大概也能猜得出来,这是某个剑修的手笔。
于是围在湖边七嘴八舌地说着,倒是有些赞叹不已。
倒是一旁蹲得有些远的掌柜王小二,吃着吃着面,便站了起来,端着碗喝着汤,蹚过了那片清溪,向着湖边某处走去。
那里只是有些被斩碎了的石头而已。
只是这个掌柜却还是很是敏锐地在某块残留着剑意的石头上,发现了一抹雪屑。
雪屑?
王小二咽下了那口面,倒是想起来了一个人来。
......
大湖绕崖围了个半圆,那座高崖之上的一些云雾不免垂落下来,漂荡在湖面之上,倒也遮掩了一部分湖心的景象。
那里其实有一片林子。
满是白花。
只是并非玉兰,而是来自东海深处,那样一处观测命运之地,白月之镜外的那座岛上的不知名的白花。
撑着伞背着剑的少年便在那处并不是很宽阔的林子边缘,低头静静地看着湖水。
月下磨剑,问心而来。
当初在缺一门中,这个少年问吉凶,卜前程,最后带着许许多多的道人的谶语,离开了东海,临走之前,从那里挖走了许多白花树。
叶逐流对此并无异议,谢春雪甚至还动手帮他挑了一些开得最为旺盛的。
少年在这里栽下了那些白花树后,便挖了一个这样的大湖。
对于一个小道境的剑修而言,掘出一个这样的湖来,并不算什么难事。
少年撑着伞站在那里,看似平静,其实心中很是忐忑。
握着伞的手骨节有些发白。
若是少年脸上也有一朵桃花,大概那朵桃花便会颤抖不止。
少年站在那里,很是紧张的看着湖水,湖中的画面自然是高崖,但也并未倒映出高崖的全部,云雾之上,自然依旧只可见云雾。
一直过了许久,少年抬起头来,大概也是犹豫了很久,身周却是渐渐响起了剑鸣之声。
青黑色的剑与流光一般的剑在鞘中嗡鸣不止,大概也是有些跃跃欲试。
少年咬了咬牙,神海之中剑意游龙浩荡而出,身后双剑亦是锵然一声出鞘而来。
只是那两柄剑才始在少年身周旁旋一周,一个很是清冷的声音便从大湖远处缓缓传来。
“你....是要问剑吗?”
少年愣在了那里,一身剑意亦是烟消云散,化作迟来的秋风,吹入了那些云雾之中。
于是云雾翻涌得就像那个女子风里的裙摆一样。
而裙摆像极了身后的那些落花。
少年大概依旧忘不了去年的那一场玉兰雨。
海中月是天上月。
尤春山大概确实是个天才。
少年惊叹着,身周的两柄剑坠落下来,像是两条死鱼一样躺在了那里。
......
云雾散去,没人知道为什么剑崖的云雾会突然散去。
但云雾散去,悬满了青藤的崖壁第一次如此清楚的被世人所看见,人们大概这才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座孤冷的高崖之上,在那些云雾的背后,其实开着许多细小的花朵,攀附在青藤之上,在那些风里很是悠然地晃动着。
少年眼睛里的光芒很是柔软,就像初春的草,就像春末的风。
而那个用剑簪束着长发的女子,便安静地停在了大湖的中央,脚下踩着一座高崖的崖坪。
她没有下崖,而少年也没有上崖——尤春山当然是天才。
少年看了许久,直到看见女子头上的剑簪似乎有着松动的意思,这才回过神来,很是认真地说道:“当然没有,先生。南岛只是......”
伞下的少年低下头去,轻声说道。
“只是确实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先生了,所以.....”
所以想来见一见而已。
只是那枚剑簪还是坠落了下来,落入湖中,而后破水而出,带着剑意卷动云雾,吹落不尽白花,停在了南岛身前。
“但我想看看你的剑如何了。”
少年愣了一愣,而后轻声笑了起来,向着一旁伸出手来。
鹦鹉洲化作流光落入剑鞘之中,而桃花剑则是穿过许多白花,落入少年手中而来。
浩然剑意平地而起。
少年已是青莲境剑修。
一剑穿花而去。
“请先生过目。”
平湖瞬间兴起万道剑光。
......
王小二捧着面碗,蹲在那里,随着众人一同在那里认真的看着那片大湖之中的景象。
对于小镇之上的诸多人而言,大概只可以看见那些湖上的云雾不知为何开始涌动了起来。
只是这个曾经天天挨揍的小掌柜,却是看得明明白白。
以至于目瞪口呆。
连碗里的面被不知道哪里来的狗呼噜呼噜地舔着也不知道。
好一阵这个面馆掌柜才回过神来,低头看着那只狗,没好气地调转筷子就给它来了一下。
土狗汪汪叫着便跑开了。
王小二重新抬起头来,夹了一筷子面,便要往嘴里送去,只是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连忙把那口面吐了出来,一面呸呸呸地吐着残渣,一面很是晦气地将那碗面倒在了地上。
土狗见状又跑了过来,很是开心地在地上吃着面。
王小二气不打一处来,抄起了碗便要砸向这只狗,只是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悻悻地叹了一口气。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
年轻掌柜站了起来,对着湖里吐了口口水,骂了一句狗男女,而后很是惆怅抄着碗筷背着手,晃悠着向着镇子里走去。
镇子里的人都去看热闹去了。
所以街上倒是安静得很。
王小二走回自家面馆前的时候,却是突然警惕了起来,因为先前听说有怪事,跟着众人出来的急,倒是没有关店门,此时倒是听见了店里有些很是杂乱的声音,就像有人在那里搬动着锅碗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