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唯一回到家,便是“闲”妻良母了。不过,不想安于现状的曾唯一,不会让自己闲着。也许是多年来养成了上班的习惯,她总想搞点什么,即使她现在不愁钱花。
曾唯一之前的打算是跟红豆开一家服装店,打出自己的牌子。店铺是找好了,这几天在装修中。由于这几天陪乾乾胡闹加上一些琐碎的事情,装修方面都是红豆在监督,她觉得过意不去,如今天天跑去店里打点。
店铺选在九龙最繁华的街道上,不算高档,只能说是中档的地方。当初曾唯一看上的并不是这里,而是铜锣湾最高档的地方。可红豆说什么也不愿意去那里开店,解释说:“越有钱的人越挑,更注重品牌,不好伺候。而中层阶级的,买衣服舍得花钱,对牌子看得也淡一点,这样的顾客会好伺候些。”
曾唯一只能同意。
这一天的温度一直很高,曾唯一打着太阳伞站在门口,看装修工人敲敲打打,忙得浑身是汗。
快中午了,她肚子有些饿,临走之前想问下装修进度,便问包工头:“这大概要多久才能装修好?”
“快的话三四天就搞定了,不过建议通通风。”
曾唯一点了点头,她在计算时间定日子剪彩,最好把开业气势弄大些。她正在盘算着,突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转身便见红豆抱着一箱冰棍,递给自己一根:“唯一姐,天热,吃根冰棍。”
曾唯一笑着接住,一边拆手里冰棍的包装,一边问:“你买这么多冰棍干什么?”
“我给他们买的,瞧他们热得。”说罢,红豆笑盈盈地走过去,吆喝着装修工人吃冰棍。那些工人皆面带微笑地跟红豆调侃起来,看起来倒是很亲热。
这是装修工人与对待曾唯一截然不同的态度。曾唯一一边吃着冰棍,一边呆呆地看着红豆笑弯了眼的脸。虽然红豆长得不好看,但她有一颗细腻温柔的心。曾唯一根本就没想过给装修工人买冰棍,甚至不愿意与他们更亲近。
红豆一边擦着自己满头的大汗,一边喘着气问曾唯一:“唯一姐,你吃饭了吗?”
曾唯一说:“还没呢。”
“正好,刘洪涛说有事商量,待会儿一起去。”
曾唯一保持惯有的淑女微笑:“好。”
红豆“扑哧”一下笑出了声,然后神神道道地凑近曾唯一,说:“唯一姐,刚才老张让我转告你,让你以后别来了,等到要收工时来看看就行,这么热的天,把美女晒坏了可不好。”
曾唯一不禁脸红了起来,这话很明显是暗讽。她顶着伞在外面站着,不就是嫌弃屋里脏,若嫌弃,直接别来便是。
红豆看曾唯一那红一阵、白一阵的脸,道:“唯一姐,其实这话你别放在心上,老张只是开玩笑,没……”
“不用说了,我知道。”曾唯一冷了一张脸,“我很清楚自己。”
在国外那些年,曾唯一不止一次被人鄙视。他们说她装腔作势,一副清高样,不把人放在眼里,更是觉得男人对她好是理所当然的,她并不需要回报什么。她被很多男人看上过,因为她对他们不冷不热,没热情回报,他们就一个个都放弃了她。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反正走了一个,还会有第二个。
曾唯一不合群,女人们看她不顺眼,有自知之明的男人们就绕道,有的就奋起直追,即使热脸贴冷屁股也不在乎。有的时候,曾唯一也想要有个知己,曾经有几个女性朋友想与她交好,却因为她长相太过出众,被她们的男友看上,姐妹关系就破裂了。
曾唯一虽无奈,但也暗自庆幸,看来男人都是肤浅的视觉动物,根本没必要为他们花心思。
曾唯一看向红豆,这个女孩,虽然不漂亮,但是个让人感觉很温暖的女孩。她不禁替红豆感到惋惜。
此时,招摇过市的一辆奔驰以一个漂亮的四十五度漂移停了下来,热情洋溢的刘洪涛带着暴发户特有的笑容下了车,朝曾唯一和红豆招手:“美女们好!”
曾唯一撇嘴看了看红豆,虽然红豆脸上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她闪烁的目光出卖了她。莫不是某人春心荡漾,情窦初开了?
曾唯一被这个想法吓住了。
刘洪涛走过来,笑眯眯地说:“人正好到齐了,可以办事了。”
曾唯一蹙眉,不明就里地问:“办事?什么事?”红豆也同样投来奇怪的目光。刘洪涛眨巴了一下眼,对曾唯一说:“曾小姐上次不是说要打响红豆的牌子吗?当然要有有力的宣传啊!”
红豆吃惊地说了出来:“你请到关心灵了?”
“那是,上天帮我们啊!你知道关心灵新换的经纪人是谁吗?是猪肉佬的外甥!”刘洪涛眉飞色舞。
“啊,猪肉佬?天啊,他外甥居然成了关心灵的经纪人,以前不是在英皇里打杂,怎么……”红豆显然有些激动,可激动归激动,她忽然想到一个尴尬的问题。
关心灵是纪齐宣的前女友,而且是他公开亮相交往时间最久的女友。
曾唯一听到此消息很吃惊,当初她也有过这样的打算,甚至还想找纪齐宣帮忙,可这几天下来,这个烂到家的想法早就随着新陈代谢被打消掉了。
红豆见到曾唯一脸色有异,对刘洪涛说:“算了吧,名模又不止关心灵一个。她那么大牌,我们请不起。”
刘洪涛瞪大眼睛:“什么?放弃?”
“不用了,我们先去洽谈再说吧。”曾唯一稍微冷静后回答。
刘洪涛这才朝红豆看了一眼,夸赞道:“这才是识大体的老板。”
红豆狠狠白了刘洪涛一眼:这个蠢材,到现在还没搞清状况。刘洪涛知道曾唯一是纪齐宣的老婆,自然也知道纪齐宣与关心灵的关系。不过,刘洪涛还从红豆那里得知,曾唯一早晚会和纪齐宣离婚,他们俩并没有感情。所以,刘洪涛便错误地认为,曾唯一是不会在意的。
可刘洪涛错了。俗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何况是情敌。即使曾唯一不喜欢纪齐宣,也不代表,她不会把关心灵当作情敌。
关心灵这几天的八卦传得沸沸扬扬,先是为了和新生代偶像在一起,抛弃了钻石王老五,那是有怎样深的感情。后来,八卦记者却拍到那个新生代偶像经常出入夜店,并且和同门小师妹关系亲密,便暗自替关心灵不值。没过几天,八卦记者居然看见关心灵坐在超市连锁巨亨朱孝明的车上,于是,车震门事件爆发!
这几天纪齐宣到旧金山去了,还不知道香港的巨变,也不知他回来了会有何感想。
商谈地点定在帝都酒店。
曾唯一他们按约定时间到达,但貌似明星都爱耍大牌,眼看约定的时间已过了半个多小时,还未见到关心灵他们的踪影,甚至连个电话也没有。
曾唯一等得有些不耐烦,起身说:“我去趟厕所。”
等曾唯一从厕所回来,她见到她坐的位子那里多了两个人,是关心灵还有她的经纪人。红豆看起来很拘谨,连正眼看关心灵的勇气都没有,还好刘洪涛能说会道,撑住了场面。
关心灵靠在位子上,没精打采地听着刘洪涛侃侃而谈。虽然距离较远,但眼神好的曾唯一还是能看清楚关心灵的五官。她真人其实比照片上要好看,五官的线条很柔和,抹在她脸上的浓妆反而衬托了她自身柔和的气质。总的来说,关心灵确实是个大美人,难怪纪齐宣会看上她。
曾唯一鉴定完后,趾高气扬地朝他们那里走去。她是个骄傲的女人,怎能输给别的女人?尤其是“情敌”!
曾唯一用那种识大体的态度朝关心灵微微一笑,却见到关心灵大惊失色的表情。
显然,关心灵认识她,知道她。
曾唯一佯装无知,伸出手来:“你好,我是Mi品牌的法定代表曾唯一。”
关心灵并没有马上伸手,而是略带不屑地斜视她的经纪人:“Mi是什么品牌?”这样的不屑让红豆有些难受。
曾唯一有些不高兴,她见不得红豆受委屈,于是,她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地说:“关小姐气质这么出众,若是穿上我们品牌的衣服,也许就不需要勾搭朱孝明了。”
关心灵睨了她一眼,反问:“曾小姐,你平时穿哪个品牌的衣服?”
曾唯一被关心灵的话问得一愣,微微眯起眼:“就是我们的Mi。”
关心灵站了起来,双手抱在胸前:“原来曾小姐穿的就是Mi,这衣服也许正如你所说,穿上后肯定很迷人,连纪齐宣都能吸引,真是佩服。我也很想试试这迷死人不偿命的新品牌,看看能不能让纪齐宣回头。”
曾唯一保持微笑,对于关心灵的挑衅,一点也不介意:“那么祝你好运。”
两人伸出的手握在一起,彼此脸上带笑,然而手上的力度出卖了她们。
剩下的事宜都由经纪人和红豆负责,曾唯一也不操那个心了。合同谈成以后,刘洪涛建议去喝上一杯,聊表庆祝,红豆没什么意见,倒是曾唯一脸上颇有难色。
曾唯一想到了她那不堪的酒品……若是醉了,她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可就毁了。
曾唯一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应,但见另外两人那么兴奋,颇为纠结。要不,她就点到为止,只要能适当控制酒量,不醉即可。如此想之后,她便答应了。
刘洪涛带她们来的这家酒吧曾唯一并不熟悉,不过从里面过往客人的衣着打扮还有气质来看,应该算得上都是香港中上阶层的人。曾唯一觉得无趣,这家Pub提不起她的兴趣。
红豆第一次来这种热闹的地方,一直缩在曾唯一的身后,偶尔抬头看,靠在曾唯一背后问:“唯一姐,你看舞池里的那些人,跳得那么猛,也不怕闪了腰。”
曾唯一看了一眼,不以为意地说:“闪了腰也不用我们付钱。”
三人找了位子坐下,酒保上来推荐各式各样的酒。曾唯一伸出食指,放在唇边,闪着她那妩媚的双眸,朝酒保眨巴一下眼:“一瓶爱尔兰威士忌。”
那酒保像是丢了魂一样,愣了好几秒才回了神:“好的。”
刘洪涛此时正一脸迷恋地看着曾唯一那精致到完美的小脸,摇头晃脑地喃喃自语:“诱人!”红豆坐在旁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局促地吃着免费赠送的花生,头压得很低,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曾唯一捅了捅红豆:“你酒量好吗?”
“从小到大没喝过酒。”
“那要来酒吧你还那么积极?”
红豆不安地把头压得更低,脸红得跟红苹果似的,声音如蚊子:“就想来嘛。”
这种少女情怀的模样,曾唯一见多了,她忍不住看向刘洪涛。这不看还好,一看才发现刘洪涛正一脸痴迷地看着她,嘴角还挂着略显羞涩的笑容。
啊……情况不对,她立即收回目光,学着红豆一起剥花生。
等了好一会儿,威士忌终于被酒保送上来,刘洪涛迫不及待地给曾唯一倒上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举起酒杯:“先庆祝首战大捷。”
曾唯一微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刘洪涛大喜,再倒上一杯:“这么能喝,再来再来。”
曾唯一二话不说,再饮一杯。
刘洪涛愣了,像曾唯一这么喝酒的女人还真少见。其实曾唯一之所以这么喝,是想速战速决,先吐为快,这样就好脱身。她从刘洪涛的眼神中看出,这个男人对她有意思。其实她本来可以不放在心里,只是偏偏红豆喜欢上了刘洪涛,而她不想失去红豆,不想像曾经那样,因为男人的关系,毁掉她仅有的友谊。
当曾唯一猛喝到第五杯时,她终于感到反胃,奔到洗手间,开始猛吐。也许是喝得太急,她感觉自己快把胃都吐出来了。吐完以后,她掏出手机给纪齐宣打电话。
“什么事?”纪齐宣接电话的语气略带不悦,也不知是生什么气。
曾唯一丝毫不介意他的变化,她靠在墙上,略有气短地说:“我喝醉了,你来接我。你要是不来,我就跟别的男人去开房了。”
曾唯一很不要脸,她知道纪齐宣肯定不会来,于是拿这事儿要挟他。
纪齐宣在电话那头冷哼:“随便。”
曾唯一笑了:“你确定?我在华盛顿酒吧,等你半个小时,不到就给你戴绿帽子。”说完,她不等纪齐宣回应,直接挂了电话。
曾唯一捏着额角,另一只手捂住自己刚刚被掏空的胃。真是糟糕透顶,头重脚轻不说,胃更是疼得她汗流浃背。
曾唯一在洗手间待了很久,脚都站麻了,实在没办法才出去。她一路踉踉跄跄,还没回自己的位置,就被突然出现的一道墙撞得七荤八素。她本想破口大骂,抬头却看见纪齐宣那张铁青的脸。
曾唯一微微眯起眼,双手抵在纪齐宣胸前,纪齐宣的呼吸略有急促,想必是急忙赶过来的。曾唯一嘴角微微上扬,双臂圈住纪齐宣的脖子,嘴唇逼近他的下颚,得意地说:“这么怕我跟别的男人开房?”
纪齐宣的嘴唇抿得很紧,他面无表情地去扯曾唯一圈住他脖子的手,可她圈得很紧,嘴角一直扬着那得意的坏笑。
在这样的酒吧里,两人的亲密动作很平常,只是纪齐宣一身正派西装,加上一脸不苟言笑,倒与这样的环境格格不入,加上曾唯一太美,纪齐宣太俊,这样的搭配难免会让人偶尔侧目。
纪齐宣对曾唯一的死皮赖脸极其无奈,冷着一张脸问:“你想怎样?”
“吻我。”曾唯一微微抬起下巴,轻轻闭上眼,一副索吻的样子。纪齐宣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无动于衷:“曾唯一,请注重场合。”
“你真啰唆。”曾唯一表示很不满,硬扯着纪齐宣,然后踮起脚,相当迅速地吻上他的唇。
他只能在心里叹息,抱住她,反吻她。
旁边围观的人,一齐鼓起掌来。
红豆在剥花生,被阵阵掌声搞得莫名其妙。刘洪涛也好奇地看去,却什么也看不到。
完全不知情的刘洪涛乐呵呵地带红豆去看戏,扒开人群后,两人原本看好戏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红豆看着她的唯一姐正和纪齐宣缠绵热吻,整个人都吓傻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而刘洪涛的表情更加丰富,他先石化,接着伤心,最后抿着双唇,眼里含着泪水……他在这一刻失恋了……他几乎是奔回到原来的位置,然后灌自己酒。温柔体贴的红豆紧随其后,忙着劝慰。
她解释说:“唯一姐喝醉了,可能是见到长得俊一点的人就起色心了呢。”
某失恋男,继续灌酒。
红豆继续解释:“你看刚才他们亲吻的姿势,是纪齐宣紧紧抱住唯一姐的,一定是她被强吻了。”
某失恋男,悲恸地哽咽了两下,继续喝酒。
红豆继续打气:“失恋乃成亲之母。”
某失恋男悲痛欲绝。
好吧,红豆觉得她还是闭嘴比较好。她只能忧伤地看向拥成一团的人群,她不理解曾唯一和纪齐宣这是在演哪出戏。
激烈缠绵之吻结束,曾唯一缩在纪齐宣的怀里,表情看起来倒有些兴奋,她在他胸前不轻不重地画了几个圈,笑得很灿烂。
纪齐宣不动声色地抓住曾唯一的手,眯眼道:“满意了?”
曾唯一把目光转向红豆那一边,看见刘洪涛在抹泪,红豆在好生安慰,心满意足地笑道:“很满意。”
纪齐宣冷笑:“好处?”
曾唯一依偎在纪齐宣怀里:“直到你满意为止。”
回别墅的路上,曾唯一一直捂着自己的肚子。车在别墅正前方停下后,她连开门的力气都没有了。纪齐宣斜视她一眼,自己先下了车,转了半圈,为她打开门。
“谢谢。”曾唯一捂着肚子,艰难地下车。
曾唯一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极限,迈一步对她而言就像是踩到刀尖上,她只好用可怜的表情看向纪齐宣。
纪齐宣说:“你说我该说你活该呢,还是活该呢?”
曾唯一委屈地摇头,眼巴巴地看着居高临下的纪齐宣。其实曾唯一觉得她对纪齐宣也是不一样的。她不会向除了她爹地以外的任何男人撒娇,无论是那些对她千依百顺的追求者,还是她的长辈。偏偏他是个例外。她总会在他面前无意识地流露出小女人的娇气,用一副她不大会用,却在他面前用得很娴熟的可怜样子望着他。
纪齐宣蹲下身子,疑惑地问:“你要我背你回去?”
“我胃疼,背着会更难受,”曾唯一嘟囔着,“当然是要抱我回去。”说罢,她伸出双手。
纪齐宣也不说是否愿意,直接伸手一捞,与曾唯一的姿势完全契合在一起,脖颈顺着她手的方向刚好被搂住。纪齐宣虽臭着脸,但他的步伐很轻,尽量减缓走路的动作。
曾唯一对着不苟言笑的纪齐宣说:“纪齐宣,今晚我得好好犒劳你。”
纪齐宣黑着一张脸,给了曾唯一一个冷冰冰的眼神,她立即识时务地闭嘴了。
开门,上楼,送曾唯一上床,下一刻,纪齐宣便抽身准备下楼。她连忙小声说了一句:“我是病人。”
纪齐宣驻足,转头侧看着她:“然后呢?”
他浑身散发出一股寒气,曾唯一顿时缄默不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然后,不知为何,她觉得难过极了,好像被主人遗弃的小狗。她蜷着身子,抱膝而坐。
曾唯一以为纪齐宣不会这么对她的。他怎么可以就这样丢下身体不适的她?他从来都是把她捧在手心怕化,对她关怀备至的细心男人,她甚至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有一天,他会这么对她,见到她胃疼还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