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意到,她的腹部肢体抱着一个蟾蜍脑袋的神像,那是老李头的神像。也就是说,她已经吃了一个住客,并且供奉两个神像了。</P>
女蝎子伸出细长的舌头,舔了一圈利齿上的血污,随手将蜈蚣夫妻像破布娃娃一样砸向我。</P>
我还没动手,王邪就已经凌空将两块残破的‘血肉’拦下,他左右揽雀尾,极为粗暴的四两拨千斤,抓着蜈蚣夫妻的两个脑袋,半空旋转一圈,丢进了603房间,差点砸中蛇男。</P>
603号房间的蛇男露出窃喜,他以为我没注意,偷偷关上了房间门,可能是打算吞食蜈蚣夫妻的肉体,夺取他们的神像。</P>
我根本不在意他的这些小九九,眼见女蝎子猛扑过来,胡妻忽然张大了嘴巴,发出凄厉的嚎叫:“日落西山欸!!”</P>
“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关,十家都有九家锁,就有一家门没关……”</P>
在一声声诡异的唱词下,我身上缭绕的黑气越来越旺盛。我临近失去知觉的时候,胡妻忽然趴在我的肩头,像是把狐狸脑袋放在我的肩膀上一样,一身道袍竟然裹在了我的身上,令我有了几分正气加持,好似真正的保家仙君降临了我这肉体凡胎。</P>
我翻阴阳本经的时候,就看到过,这种法子叫‘背新娘’,阴阳合一,请仙家正身附体。但没有几个弟马能够背着一百来斤的新娘子跳大神、唱鬼戏,更没有道行能够容纳修为高深的保家仙上身。</P>
而我天生灵胎,再加上胡妻至阴,本就是灵器,所以就能轻易的施展出来。</P>
在我身体完全失去知觉的瞬间,我脖颈一扭,脑袋竟然歪斜开来,让狐狸脑袋顶在了我脑袋原本的位置上。就好似一个人有正反两张脸,忽然把人脸别了过去,露出一张狐狸脸来。</P>
刘毅看到这一幕,脸都绿了。与其说他害怕女蝎子,不如说更有几分害怕我,手上的匕首都握不稳当了。</P>
“哎呀呀,头一回当人啦!”狐狸嘴里发出妩媚的声音,这一次她说话不再尖细,更没有诡异的腔调,只剩下了万种风情。</P>
如果不看脸,光听声音,怕是会被人当作绝世大美人。</P>
上我身的还是柳家仙。</P>
女蝎子见状,刚升起的嗜血冲动,忽然就被摁了下去,好像是被洒了一盆凉水,呆愣愣的看着我,似乎是没想到我比她还要邪门。</P>
这一次,可就没有让她逃跑的机会了。</P>
柳仙操控着我的身子,对着女蝎子遥遥一点,一股浓郁的化不开的黑气席卷整个楼道,好似狂风一样涌进女蝎子的七窍,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P>
这些黑气是柳仙的‘道行’,集死气、煞气、杀气、凶气、怨气、灵气、正气为一体。</P>
我听说柳仙的常家一脉近身搏杀也很厉害,但从来没见过,大多都是用‘道行’碾压。也许是柳仙懒得动手?打打杀杀的什么的,上了年纪的妖有可能并不感兴趣……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P>
半晌后,女蝎子的声音越来越弱,而狐狸脑袋的眼珠子越来越亮,像是从女蝎子身上吸取了不少精气。</P>
等到黑雾散去后,女蝎子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全身上下只剩下皮包骨,胸口的一层皮微弱的起伏着。她还活着,但看上去还不如死了。</P>
下一刻,胡妻从我身上脱离,我的脑袋又归于原位,麻木的感觉逐渐消失了,我边响起了一道满足且享受的低吟,那是柳仙在表示满意。</P>
恢复知觉后,我处理了一下女蝎子,她现在的模样有点像是蝎子和蟾蜍的结合体,腹部很大,舌头很长,背部很多毒腺。</P>
我在她的肚子里,找到了蝎子脑袋的神像,连同蟾蜍神像一起,带了上去。</P>
刘毅默默的跟在我身后,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种情况下,我也没有心思照顾他的情绪,任由他胡思乱想了。</P>
蛇男看到两个神像,露出贪婪的目光。他趁我请神的时候,吃了蜈蚣夫妻,肚子涨得极其可怖,像是一层透明的薄膜,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的血肉在消化蠕动。</P>
这就是蛇类的进食方式,他们一般不会嚼,直接把猎物一整个生吞下去。也不知道蛇男的嘴巴和喉咙是怎么承受得住的。</P>
刘毅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吓了一跳,又抽出了匕首,要不是我阻拦,他怕是会一刀刺了过去。</P>
我指着蜈蚣神像,问道:“你拜了吗?”</P>
蛇男目光游弋,吞吞吐吐:“还没……”</P>
“那就尽快拜一拜吧。”我催促道。</P>
从听说五毒能合一开始,我心中就隐约有一个疑问:江仙人大费周章,在这栋偏僻的筒子楼里养蛊,究竟是为了什么?</P>
如果是为了培养合适的手下,那他完全可以直接把五个神像交给一个住户,何必大费周章?</P>
如果说他是养蛊,那这些住户肯定是牺牲品,所谓的‘五毒合一,长生不死’,八成也只是一个骗局。</P>
顺着这个思路思考下去,我就开始好奇,江仙人到底要养出什么样的蛊虫?受过供奉的五毒,经过人类的争夺后,又会产生怎样的变化?</P>
其中的奥妙好似炼丹,让我难以琢磨,却又无比好奇,最终会练成怎样一颗‘丹药’。</P>
于是,我决定加速这个练蛊的过程,选择一个住户,快速完成五毒合一,看看最终结果是什么样。</P>
为了防止有危险,我已经想好了,在蛇男最后一次供奉之前,我会把他弄个半死,然后摁着他的身子,帮他叩拜、上香。</P>
蛇男很快就消化掉了蜈蚣夫妇,他的外形变得更加狰狞,皮肤也长出了细密的鳞片,牙齿多了两颗蛇牙。可他在我和王邪面前,依旧不敢造次,在我的吩咐下,极为兴奋的继续吃掉了女蝎子,并叩拜了蝎子神像和蟾蜍神像,各上了三根香。</P>
三座神像摆放在他四周,蛇男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感,身体进一步变化:有了蝎子的毒针、蟾蜍的毒腺和舌头、蜈蚣的复肢和连接,以及蛇的鳞片和毒牙,看上去已经没个人形了。</P>
刘毅看到这一幕,似乎已经麻木了,一点都不惊讶,甚至有些见怪不怪,他自顾自的用匕首的刀尖刮指甲缝,打发时间。毕竟,他肉体凡胎,什么忙都帮不上。</P>
随着体型的膨胀,蛇男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危险。他似乎找回了自信,真的认为我需要靠他五毒合一,抵挡阴蛇潮水。但他似乎忘了,我供奉的是柳家仙,而且是半化形的柳家仙。</P>
如果不会请神,我确实怕潮水般的阴蛇;但现在我会独自请神,还有胡妻在旁边,就算来再多的小蛇,又有什么用?</P>
眼下,就只剩下壁虎的神像没找到了。</P>
蛇男急于五毒合一,干脆将四座神像全都交给我们保管,而他直接出房间,去楼道里寻找起壁虎来。</P>
蛇男之所以这么做,倒不是因为信任我,可能是觉得我不敢背叛他,毕竟之后还要仰仗他抵抗阴蛇。</P>
而且,这些神像本来就是我给他的,没必要再拿走。</P>
我和王邪干脆好整以暇的在房间里等待着。刘毅坐在一旁,欲言又止,像是想和我商量什么。</P>
趁着这会有闲工夫,我问道:“咋了?有事说事,大老爷们,别把话憋心里,吞吞吐吐的,不爽利。”</P>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怀念起李暇的好,那家伙是个直肠子,说话不过大脑。但如果换做是我自己,肯定会多留个心眼,说话藏一半……只能说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吧。</P>
刘毅江湖气很重,被我这么一激,就下定决心似的说道:“大师,我刚刚想了又想,打算跟着你混了。就是不知道,你收不收我……”</P>
“收。”我十分干脆的说道:“当然收。”</P>
刘毅抓了抓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但是,我又觉得,我这一身打架斗殴的本事,在你这边派不上什么用场。”</P>
我摆了摆手,说:“没必要妄自菲薄。”</P>
刘毅能在刚刚那种情况下保持冷静,就已经超过绝大多数人了。更何况,我一直觉得人心比恶鬼危险多了,我能对付妖魔鬼怪,但也需要有老江湖帮衬我抵挡暗地里看不到的冷箭。</P>
原以为蛇男很快就能找到壁虎神像,并且把那个办假证的抓来。却不料,他这一去,就是大半天。</P>
眼见窗外日暮西沉,我忽然察觉到自己失算。蛇男完全可以抓到壁虎人之后,就地食用、祭拜神像。到时候有什么突发意外,而我不在场,那就倒霉了。</P>
我还是江湖经验浅薄了,对人性把握还要加强,我暗暗反思。</P>
好在,在皎月高悬时,蛇男终于回来了。他抱着壁虎脑袋的神像,一进门,就瓮声瓮气的抱怨:“这家伙……真会藏……翻遍了,原来……躲在外墙上……”</P>
他说话已经变得有几分吃力,也不知道是发声器官在退化,还是理智在逐渐消失,也有可能二者都有。很明显,他的思考能力下降了,不然不会带着壁虎神像回来。</P>
我让刘毅举着蛇脸神像,吩咐道:“过会打起来,要是势头不妙,你就把神像往地上砸。如果里面有东西爬出来,就踩死,有多少砸多少,尽你所能。”</P>
刘毅点了点头,脸皮紧绷着,显然有些紧张,但他的手很稳。</P>
蛇男听到这话,也不恼怒,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打起来?你敢……和我动手?阴蛇来了……你就得……跪着求我!”</P>
我不愿与它多费口舌,低喝道:“师兄,打断他的骨头,我为你压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