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殿下。”花藜昂头看我的眼神,倏然心虚了起来。
我瞟了她一眼:“说。”
花藜低头懦懦道:“前几日,大统领来寻我了……”
“嗯,那不是挺好?”
“他、牵我手了。”小花藜一脸红光。
我深表无奈的揉额:“再努把力,争取下回抱到他!”
“可、可……”小花藜突然结巴,似有什么话难以启齿,支支吾吾了半晌,才续下去:“他临走前,特意同我说了几句话……我一开始还没觉得那话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这几日偶然想起,便越想越觉得奇怪……”
我定了定心:“什么话?”
小花藜咬了下唇,“他说,陛下已经不是以前的陛下了,还说陛下近来的状况不大好,甚是暴躁。他要奴婢,当心祭司阁……还说祭司阁干的都是些滥杀无辜的混账事。还有、还有,狼狈终归是一窝,污水池子中,只有一盏清莲,另一朵,早就被淤泥腐了根。若有可能的话,逍遥避世的生活更适合殿下与侯爷……”
“狼狈终归是一窝。污水池中,仅有一盏清莲。逍遥避世……”我低低重复着这些关键字眼。
崖魇,这是在好心提醒我们,朝堂之上,皇兄已经打算向三哥下手了么?
……
夜幕初临,庭院外的合欢花还洒脱的挺立在和风星辰下,花盏翩翩而落,坠入我的掌心。
我立在雕花的轩窗前,捧着那盏殷红的合欢花,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忍住的向身后那名悠闲饮茶的白衣神者开口问道:“师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双帝星的另一颗帝王星,星命会应在三哥的身上……三哥,他是大禹国的下一任帝王,对么?那我皇兄,会死么?”
约莫是早就猜到我会问起这个问题了,师尊他老人家抿了口清茶后幽幽言道:“命中早已注定的事情,更改不得。当人之力,逆不过天意的时候,顺其发展,方是最好的处世法门。”
我暗暗捏紧了搭在窗台上的那只手,他老人家果然早就知道了。
我咬唇沉默了一会儿:“可我不想看他们兵戎相见,同室操戈,反目成仇互相伤害……他们之间,我谁都不愿伤害……师尊,我不明白,三哥根本无心那龙位,可他怎会,应了星命。三哥会杀了我哥哥么?皇兄他近些年来身居高位,是性子执拗了些,我怕,有朝一日他从高处坠下来,会承受不住……”
师尊他老人家依旧风轻云淡的捏着茶盖慢悠悠拨去茶面浮雾,轻轻吹了吹茶上热息,面不改色的问道:“阿四,你说,旻儿在政事上的功绩,比之州儿,孰更胜一筹?”
我思纣片刻,回道:“若论在政事上,皇兄虽是帝王,但自登基以来,并无建树,反而在皇叔一事上,颇落他人口舌,引了不少百姓非议。而反观三哥,少年扬名,年纪轻轻便常常带兵打仗上战场,保我大禹国数年安稳,不受他国威胁,早几年便被民间百姓奉为战神将军,文武双全,以德服人。
且三哥镇守颍州的这么多年,爱民如子,广受江东百姓爱戴拥护。单凭三哥早年所立下的那堆军功,及大禹国百姓们对三哥的深深敬爱来看,便可晓得,在政事功绩之上,三哥肯定是力压皇兄一头的。”
师尊挑挑眉,又问道:“那在民心之上,阿四说,百姓们是更愿意拥护信任州儿那个皇帝,还是旻儿这个安南侯,白侯爷?”
我沉了嗓音,低喃道:“皇兄自登基时起,朝堂上下便甚是混乱,有心之人散布出去的谣言不少,以至于百姓们打最开始,便对皇兄这个新帝没什么好感。中间又横插了江都雨灾一事,不管雨灾究竟是天怒也好,还是命数也罢,即便后来雨灾得以驱除,可江都死了那么多人,百姓们的心中,都还是会有疙瘩的。
百姓才不会管雨灾酿成后来的惨剧,到底是奸臣的错,还是朝廷的错,在大禹国的土地上发生这等灾难,百姓们下意识便会将所有的错,都归于帝王身上……如今的皇兄,于百姓们来说,便是一个冷冰冰的君主,百姓们只会敬畏他,害怕他,拥护信任四字,百姓们必然是做不到的。”
轻轻将掌中的嫣红合欢花放在窗台上,我对着一盏明烛,接着说道:“三哥是镇国安南侯,他战功赫赫,本就深受百姓喜爱,百姓将他视为大禹国的守护神,加之他对百姓宽和仁爱,爱民如子的美名传遍整个大禹国,即便是远在颍州千里之外的京城百姓,也在得知他要入京时,夹道相迎,欢呼雀跃。三哥与皇兄,谁更受百姓信任拥护,答案无需细斟酌,便可呼之而出。”
“嗯,于国家而言,明君是延续社稷之根本。于百姓而言,明君,乃是庇佑万民的神灵。百姓如水,帝王如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帝王得百姓之认可,百姓爱戴帝王,方能心甘情愿,载着帝王这只舟。一国江山,社稷气运,才能得以绵延下去,源远流长。相反,百姓若感受不到帝王的庇佑,对帝王唯有恐惧畏怕之心,久而久之,帝王失了民心,便如同,舟行旱路,举步维艰。
这江山,终归还是你上羽家的,暂时这帝王位由谁来坐,并不重要。更何况,你不是自己心里也清楚,旻儿比州儿,更适合做一国之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