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始祖之神,为救一凡人献祭折损自己的圣躯,献祭六百世轮回,更亲手铸下残酷的命运之锁……何止是荒谬。”
“但,第千世轮回,为得圆满,始祖意志必须沉睡。这一世的始祖神是萧泠汐,所衍生的全新意志是本体意志,从沉睡中苏醒,未能完成融合的始祖意志反而成为了外来意志。”
“本体意志再薄弱,也要凌驾于未融合的始祖意志之上。因而,她的执念,我无法抗拒。”
“造就这一切的,是始祖神。但决定这一切的,却是一个……只有十五岁,因挚爱之人的离去而悲伤到心碎绝望的少女。”
云澈:“……”
“这是我从未想过的巨大意外。或许,是我俯瞰了天地无数年,却依旧低估了人之情感所能衍生的力量。”
…………
人生如梦,世界如幻。
发生在他身上的,是梦境都交织不出来的现实。
回想十六岁前,与十六岁后的萧泠汐,她的性格,她的眼神,却又没有任何的不同。
“当年的一切,她还……记得吗?”云澈轻轻的问。
“不记得。”始祖意志给予他回答:“她排斥和拒绝与始祖意志融合,这一世的她(我),只愿做最纯粹的萧泠汐,以最纯粹的身份和情感陪伴着你,直到她这一世的终结。”
“所以,在让你回生的时间回转中,她的记忆,也回到了一切都未曾发生之前……这也是她的执念,我同样不可抗拒。”
“而我,原本该重归沉睡,等待着下一世的轮回。但,我好奇着我亲手所铸的命运之锁下,你和‘命运之器’会走到怎样的终局。”
她并没有言明,在萧泠汐这个主体意志的影响下,始祖意志亦对云澈的命运产生了不可控的关切。
“于是,我没有选择继续沉睡,而是游离于天地之间,观察着你与夏倾月的人生……却也因此,让她的心魂会偶尔受到始祖意志的影像,产生诸多‘幻觉’与‘梦境’。”
“待我沉睡之后,她的‘幻觉’与‘梦境’也会全部消失。她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是始祖神,不会记得当年的心碎……直至这一世的终结,她都是最纯粹的萧泠汐。”
“这所有的一切,你也永远不可以告诉她。否则,以她过于柔软的心灵,会一生陷入无尽的愧罪。”
“你要……走了吗?”云澈听出了始祖意志的离意。
“你已成为当世无上的帝王,命运之器也选择了自我终结。作为始祖神,她(我)的愿望得以实现,我也已完整目睹了命运之锁所催生的命运纠缠。”
“随着‘命运之器’的消逝,【你们之间的命运之锁也已然消失】,我已再无留存于此的理由。今日过后,我便会重归沉睡,以尽早恢复折损的源力。”
始祖意志一声轻叹:“重新转世六百回……只望深渊的隐患,仅仅只是我多余的担忧。”
“告知你一切的真相,是我重归沉睡前,所为她(我)做的最后一件事。你该明白我的用意。”
“……”云澈无法言语。
始祖神六百世的轮回,夏倾月一世的悲怆,换来他如今的人生……
“作为萧泠汐的始祖神,她对你的感情,是在与你朝夕相处的十五年间自然衍生,直至深铭。”
“而作为命运之器的夏倾月,我从未给予她任何情感上的干涉。在她过早的发现自己存在的本质后,她选择的不是抗争,而是顺从……唯一的抗争,是对自己的终结。”
“她抗争了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命运,却不愿抗争对你的成全。”
“你们成婚之后的短暂相处,你便已在她的心中留下影子。在冰云仙宫中时,她会偶尔想起你走出萧门的背影。”
“天池秘境,在你将生的希望留给她时……她的心魂便牢牢刻下你的身影。对她来说,那短暂的刹那,便是一生的永恒。”
“认知之中只为承诺,但从那一天起,她再无法忘却身为你之妻子的身份。”
“云澈,你是这世上最幸运之人。为了你,萧泠汐宁愿永为萧泠汐,夏倾月悲怆而无悔……甚至至死,都不愿为你留下创伤。”
“所以,你没有资格过的不好。”
“不要让这一切,成为你灵魂上的负罪与枷锁。你的今天,是萧泠汐所愿,是夏倾月所愿。就算只是为了不辜负她们所做下的一切,你也不可以让自己已立于最耀眼天光下的人生,深陷入不可自拔的灰暗。”
“所以,流尽眼泪之时,也释尽所有悲伤和愧罪,用和煦的笑颜去面对永远等待你归家的萧泠汐,用温暖的灵魂去思念曾经与你命运相连的夏倾月……为了她们,为了你身边所有爱着你的人,你可以做到的,对吗?”
魂海世界开始了剧烈的震荡,始祖意志最后的言语,深深触动着他灵魂的每一个角落,让他所有的情感在狂乱悸动、涌动间,彻彻底底的崩溃决堤……
“那么,云澈,再见了。”
始祖意志的声音变得格外柔缓,也变得越来越遥远:
“希望你,还有这一世的我,就此永远安平。”
灵魂世界随之而散,寂静的荒山之中,响起云澈再无压抑,彻底释放的痛哭声。
始祖意志也在此刻了却牵挂,自我封闭,重新归于沉睡。
在其存在完全消逝前的刹那,意志之中闪现过一抹淡淡的疑惑:
她想到了夏倾月落入无之深渊后,轮回镜上忽然出现的裂痕。
云澈与夏倾月之间的命运之锁,是以轮回镜为媒介所结成。
夏倾月消逝,命运之锁自然跟着消失。
但,轮回镜上刹那闪现的裂痕……
命运之锁似乎并非是无声的消逝,而更像是……被未知的外力强行裂断,从而反噬至轮回镜,造成刹那的裂痕。
若是如此……
深渊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