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柳二叔进监狱进了两回，可是越进，出来干的事儿就越大！还交往的人越有权有势。</P>
吴老大是犯混，但他不是傻，柳二叔柳成林手底下，可是有不少死忠追随他！</P>
虽然说大都去了外地，可就是他身边那俩姓王的保镖，那一身疙疙瘩瘩的腱子肉，随便哪一个出手，都够收拾他的！</P>
吴老大见柳成林张嘴说话了，心里再不服气也只能点头认可。</P>
要不是当初爹娘租到了老柳家的房子，柳二叔分文未收还给他们留了柴米油盐、铺盖啥的，他们一家当年不知道得遭啥样的罪呢！</P>
这事儿他妈王玲总念叨，街坊四邻也说过，吴老大也是心存感激的。</P>
“老吴大哥、大嫂子，你们要是不介意，我替你们管管儿子，行吗？”</P>
吴疾忙着照顾心痛气短、已经仰坐在椅子上的妻子王玲，给她抚胸顺气，顾不上跟柳成林说什么，闻言只是胡乱地点点头。</P>
“吴老大，这么些年，是吴疾这个当爹的干活养活你们吧？”</P>
吴老大不能不点这个头，吴疾这个爹是揍过人，可是，也一直忠诚地扛着养家的责任，这是事实。</P>
“这么些年，你爹短过你吃、少过你穿没有？”</P>
吴老大也不能否认这一点，他们家人口可不少！</P>
可是吴疾这个当爹的特别勤快肯干，人还好说话，有的人家给不了现钱，给粮食吴疾也收。</P>
人家看吴疾实诚，往往还会多添一点。</P>
可是，若是他亲爹，也是能做到的，哪个男人不养家啊？</P>
吴老大心里不服，不知道怎么小声嘟囔出声，让刚刚心思清明的王玲听了个清清楚楚！</P>
“你说啥？你亲爹养家？”</P>
王玲像是被巨毒的大马蜂给蛰了一下，声音陡然拔高。</P>
“啊？”吴老大让他妈这尖声质问吓了一跳，他刚才看他妈被气得躺椅子上，就有些后悔刚才那么冲动地说了那些话。</P>
可是，那些话吴老大憋在心里憋得太久，今天目睹亲弟弟被钢筋穿了肚子，心里又太难受，就怎么也忍不住了！</P>
“你亲爹养个屁家！”</P>
王玲突然被激得一股脑说出口：</P>
“你以为你爹跟吴疾一样？啊？我告诉你！我今儿不要脸了我！我全告诉你！你亲爹，他就是个吃喝嫖赌的混蛋！”</P>
“你说我非跟人家吴疾不可，没人家吴疾我活不下去？对，我告诉你！没有吴疾我就是活下去！不只是我！连你们哥俩也活不下去！”</P>
“当年要不是吴疾带咱娘仨走了，我就要抱着你们去跳海了我！还活着？活个屁！连个坟头都没有！”</P>
“你爹一分钱不往家拿，连我卖鸡蛋的钱都搜出去赌！你告诉我！啥啥都没有，怎么活？！”</P>
“呜呜呜，没有吴疾，我早带着你们去跳海了！呜呜呜，没有吴疾，咱娘仨早就死了！呜呜呜……”</P>
王玲这一开口，犹如打开了悲伤的闸门，往事不堪的记忆一帧帧闪现。</P>
王玲连说带哭带骂，终于把压在心底十几年的委屈全宣泄了出来。</P>
吴老大傻了，他一直以为母亲不守妇道，哪个好女人不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从一而终？</P>
却原来，不是女人想跟男人过一辈子，就能过一辈子的？</P>
娘说的那些真是他亲爹干过的事吗？连小小的他也踹过？……</P>
吴疾老爹也揍他，可都是把他摁腿上揍屁股啊！</P>
其实，吴疾老爹打他那俩亲儿子打得更狠！</P>
逮到什么在手就揍过去，但是从来没那么狠地打过他跟三弟！</P>
知道真相的吴老大蔫了，换吴老二跟吴老四心里不舒服了——你们娘几个过不下去日子就拐走我们爹？</P>
害得我们哥俩没了亲娘照顾！</P>
还动不动因为你们挨我爹的揍！</P>
比打你们打得还狠！</P>
要不是我们跟爹长得像都差点怀疑吴疾不是我们亲爹！……</P>
吴疾搂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王玲，抚着她的头发，见自己生的那俩小子脸色不甘，不由得长叹一声，索性今天都说了吧！</P>
“你们俩那个娘，也不是啥好的。”吴疾抹了一把脸，看着盯着他的俩亲儿子，苦笑了一下，接着说：</P>
“当年，我舍不得在外耽搁，哪怕天黑了走路也走回家。”</P>
“可是，等我累得要死，好不容易才赶回家，家里门却是锁着的！”</P>
“开门进去，你们亲娘连个影儿都没有，灶上冰冰冷冷的，只有你们哥俩睡在炕上。”</P>
“我心里想着，你们娘兴许去谁家串个门子，说话唠嗑地忘了点了！”</P>
“可是一看钟，都大半夜了！谁串门到那个点儿还不回家啊？“”</P>
“我早就听到点风言风语，可为了你们兄弟两个有亲娘照顾，我就一直忍着。”</P>
“可是这日子，也不是我想忍着就能过得下去的。”</P>
“有一次我回去，赶上老四发烧，我让你们娘拿钱，我好带老四上医院。可你们娘，非说家里没钱了！都花了！”</P>
“我赚多少钱，我心里没数吗？家里怎么可能连送你们上个医院的钱都没有？”</P>
“可你们哥俩那个亲娘，就是咬死了说没钱！你们说她把钱都花哪儿去了？！”</P>
“我心疼老四，出门向别人借钱才送老四去的医院！”</P>
“我再跟你们亲娘过下去，就算我没事儿，你们哥俩也能没事儿吗？！……”</P>
有时候，家中的长辈们怎么也不肯告诉小辈们的故事，往往就是因为事实真相特别丑陋、难堪、伤人！</P>
那么不堪的过往，讲出来干什么呢？</P>
嫌现在的日子过得太幸福了吗？</P>
可是，人啊，绝大多数都是不知足的！</P>
就如同一直吃着糖的人，他没有尝过苦的滋味，大言不惭地说哪有什么苦不苦的？</P>
对待这种嘴硬想当然的家伙，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灌他一碗黄莲浓汤，让他尝尝嘛叫苦！</P>
吴疾这个当爹的，倒是没有像王玲一个家庭妇女那样扯着嗓子哭嚎，可是那样朴实平静的讲述，又何尝不是字字血泪？</P>
这回不仅仅是吴疾亲生的那俩小子，所有听到的人，心里都不大是滋味。</P>
吴疾和王玲都是心眼子实诚的老实人，跟别人交往不大会遮掩。</P>
再说，他俩的孩子们一看就是两两年岁没差多少，不可能都是王玲生的。</P>
从他们在这里落户起，其实就有流言传出来，说他们是私奔的。</P>
只是，日久见人心，吴疾和王玲这两口子实在是大好人，他们家这才一点点地被大家伙儿接纳了。</P>
大家根据这两口子的品行都猜测过他们俩的曾经，但是今儿真从他俩嘴里听见，让听到的人心里都相当不好受……</P>
“老吴！”</P>
王玲听着吴疾的叙述，又想起曾经那些生不如死、暗无天日的日子，不由得喊了声丈夫，扑到他怀里哭开了！</P>
吴疾反身回抱住妻子，眼泪也滚出眼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