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气息微弱，意识模糊，连动一动指骨，都要费很大的力气。

烈火之灵，早已穿透他皮肉，钻入他血液里、经脉里，五脏六腑里。

连他自己也不知，自己昏昏沉沉的多久。

虽然他死不了，但眼下……他的第七魄无法觉醒，便也只能苟延残喘地待在殁夜塔中。

好歹还活着。

只要他还没死，哪怕剩一口气在，爬也要爬出这殁夜塔，杀了那群污蔑师尊清白的人！

“桑玄。”

这时，耳畔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熟悉又柔软，如一泓清泉。

这是师尊的声音？

他睫羽动了动，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眸，迷迷糊糊中，隐约看见了少女的脸庞。

“师尊……”

是师尊来了吗？

在殁夜塔中，他灵力已全被压制，又身负重伤，被烈火焚身，此刻，意识早已不清醒，无法用灵力来辨别。

但只用肉眼的话，眼前这个少女，的确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半梦半醒下，桑玄反担心起了她：“师尊，快走，离开这……”

哧——

话刚说一半，一柄凌厉的长剑捅穿他胸膛，冰冷入骨，鲜血四溅。

“呃……”

勉强抬起眸来，那持剑少女面容冷峻，冷峻中透着恨意。

是她……

“怎么？”少女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是来救你的吗？”

“其实，我是来杀你的。”

他原本就无血色的面庞，又惨白了好几分，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告诉我为什么？”

薄薄的冰唇，枯槁苍白。

“没有为什么。”少女咬牙切齿道，“因为你本来就是妖魔，杀了我整族、亲手毁灭修真界的妖魔，是我一直以来都恨之入骨的人！”

每一个字眼都如同利刃，狠狠扎入桑玄心尖，刺入骨髓。

因为你本来就是妖魔，杀了我整族、亲手毁灭修真界的妖魔，是我一直以来都恨之入骨的人。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许多前世画面。

时间仿佛回到了几年前，他尚在夜灵宗，孱弱、孤立无援，被谩骂，被栽赃，被凌辱。

他受尽欺压，亲眼看见自己万千族人被作践，被杀，被炼丹，为奴为娼。

他快疯了……

被逼至绝境，忍无可忍，他一朝入魔。

看着那些虚伪、凶残的人类，他恨，又悲愤，冰冷的血瞳中只剩下杀戮，如同疯魔般屠了整座城。

那夜，血流成河。

而后，局面一发不可收拾，最终……他与师尊在夜灵宗一战，她死在了他的怀里。

他犹记得她说：“桑玄，我恨你。”

她还说：“我此生最后悔之事，就是收你为徒，若能重来一次，我一定会杀了你！”

临终前，她眼眸中只有仇恨、憎恶，却不知，他抱着她冰凉的尸骨泣不成声。

他的心已经死了。

随她，一起死了。

刷——

倏地，画面一转，回到了今世的三年前，他被萧云衍栽赃，受一百鞭刑，被打了十下后，他已经奄奄一息了。

而这时，师尊突然冲出来，并非救他，而是接过灵鞭：“剩下的，我来。”

他抬眸，恰好对上少女阴沉、冷漠、肃杀的眼神，寒意透过脊梁骨。

他那时不明白，起初只是对他漠不关心、不闻不问的人，怎么会突然露出仇恨的眼神？

现在他明白了。

是她回来了……

她带着前世的记忆与仇恨，回来了。

而自己，是她一直以来都恨之入骨、恨不得抽筋拔骨的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