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块土地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不怕死,我唯一不踏实的,是欠这块土地上父老乡亲的情没有还。”张寒梅答道:“其实我能作为党代表来参加十七大我真的非常开心,十七大代表不仅是荣誉,更是一种责任。我是基层党员的代表,我要把基层百姓的心声反映上来。”
说完这句话之后,张寒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听起来有点像是唱高调对吧?唉!但其实我真的是这样想的,一点都没有掺假。”
“我知道,我也相信您这句话的真诚。”林菁菁噙着眼泪点点头。
“虽然这两年国家加大了扶贫力度,但逢山那地方,穷了几百年,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事,”张寒梅轻轻叹口气:“山里人穷,穷在意识落后、文化落后。山里人把很多希望寄托在十七大上,希望党能出台更多适合山里孩子读书的好政策。你之前不是问,为什么我们那里一个小县,就有那么多孤儿吗?实话实说,就是穷出来的,经济贫困加上没有文化,心灵贫瘠。”
“我们那个孤儿院,好多都是女孩子,山里人重男轻女,女孩子生下来就被遗弃的真不在少数。而且几乎每一个孤儿背后都有一个悲剧性的母亲,有杀死家暴丈夫获刑的母亲,有因重男轻女陋习导致分娩死亡的母亲,有与丈夫感情不和离家出走的母亲。底层妇女就是这样一天天茫然地熬着,贫困的女孩成为贫困的母亲,贫困的母亲又将养育贫困的下一代,这就是恶性循环。想要打破这个循环,只有通过教育,可是让女孩子进学校读书,在我们那里真的没那么容易。”
“了解。”同样身为女人的林菁菁点了点头,很容易就理解了张寒梅的意思:“别说在你们那里,就连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真正的男女平权还很难做到呢,别的不说,只说女人在职场上受到的歧视,去找工作,人家第一句话就是问是不是已婚,有没有孩子。社会默认女人应该为家庭付出更多,无论多成功的女性,只要没结婚没孩子,总是会受到非议和嘲笑。女人走到哪都会被问到如何平衡家庭与事业的关系。怎么没人问男人这个问题呢?”
“大城市都这样,我们那边你应该也能想象。”张寒梅答道:“十几岁的姑娘不读书,被父母留在家里干农活,或者早早嫁人,就为了换点彩礼来贴补家用。之前有人劝过我,搞免费学校不要搞性别隔离,贫困生不论是男是女一样招收。可我觉得不行,如果男女一样招收,那还是改变不了现状。我们县的干部从好几年前开始,就在以前县委冯书记的带领下搞助学活动,资助贫困生上学。可现实状况是,贫困家庭的男孩子失学状况大大好转,但女孩子还是一样留不住。”
“大多贫困家庭都认为,既然有免费助学活动,那的确应该让家里的男孩去读书,将来如果能考上大学,也是光耀门楣的事。可女孩子就没必要了,女孩子将来总是要嫁人,成为别人家的人,何苦花心思培养。而且在大多数人的观念里,女人的用处就是生孩子伺候男人,读书也没用,还不如留在家里干活,能创造点经济价值。”
“所以您才这样执着地想要办免费女校。”林菁菁望着张寒梅的眼睛说道。
“对!”张寒梅点点头:“我就是想把山里的女孩子都找来读书。这是我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