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乔尔爷爷。”</P>
“好的，少爷。”</P>
餐厅里，安娜和苏珊娜头挨着头，小小声聊天，说到兴起，清脆的笑声此起彼伏。</P>
一墙之隔，许久没出现的威廉坐在沙发上，正低头看报纸，时不时会抬头看一眼旁边的安娜。</P>
阿塞斯走下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挑了挑眉，在威廉对面坐下，“父亲？你什么时候回来的。”</P>
“昨晚，你去参加宴会的时候。”</P>
“噢。”</P>
阿塞斯也拿起报纸看。</P>
威廉左等右等没等来一句关心，脸黑了下来，不满地暗示：“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其他想问的吗？”</P>
“没有。”阿塞斯随口回答。</P>
威廉重重甩下报纸，“看什么看，你的时间观念呢？吃早餐！”</P>
“脾气真坏。”阿塞斯嘀咕一句，放下报纸，抚平衣摆褶皱，施施然站起身，跟在威廉身后走向餐厅。</P>
威廉在快要走进餐厅的时候停下脚步，偏头看向阿塞斯。</P>
“早餐后，书房等我。”</P>
说完，他走进餐厅，扶着安娜落座，顺便挤走苏珊娜。</P>
阿塞斯垂下眼眸，鸦羽般的睫毛掩住眼中情绪，半晌，他像往常一样扬起温柔的笑，走进餐厅。</P>
早餐后，阿塞斯找了个借口脱身，一个人来到威廉书房等待。</P>
威廉陪伴安娜来得晚了些，一走进来，就看到他的儿子站在窗边，失神看着远方，背影寂寥。</P>
这一幕深深刺痛老父亲的心。</P>
他的孩子天赋异禀，万众瞩目，什么时候，也会有这样浓郁的悲伤。</P>
让阿塞斯继续留在英国，掺和到斗争中，到底是对是错？</P>
威廉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决定。</P>
“阿塞斯，你在看什么？”</P>
阿塞斯眨了眨眼，目光始终停留在窗外，“我在看天上的云，父亲，你说人为什么会向往天空？”</P>
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暗示。</P>
威廉打消了刚才的想法，走到阿塞斯身边，学着他，看窗外自由的白云，“也许是因为向往自由。”</P>
“可我不需要自由。”阿塞斯终于看向威廉，“我需要有人陪我看遍这个世界，我需要他的爱。”</P>
威廉也看向阿塞斯。</P>
看着已然和他一般高的儿子。</P>
良久，他收回视线。</P>
“我从不干涉你的决定。”</P>
阿塞斯看着窗外飘忽的白云，笑了。</P>
“我知道，也很感谢你和母亲的包容，没有你们，我不会那么开心。”</P>
为了一个男人，真的值得吗？</P>
这个问题在威廉口中转了好几回，还是没有说出口。</P>
他的儿子他了解，和他、和安娜脾气一模一样，只要是认定的人，除非对方拒绝，否则阿塞斯不会放手。</P>
“注意安全。”</P>
威廉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叹了口气，阿塞斯藏在衣袖下的手悄然握紧。</P>
“父亲，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开，照顾好母亲，我会回来的。”</P>
“不能告诉我你想做什么吗？总有我们能帮上你的地方。”</P>
阿塞斯摇头，“不能，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只能是我，也只会是我。”</P>
威廉沉默几秒，沙哑开口，“前几天，安娜孕检结果出来了，一男一女，你不为弟弟妹妹取名吗？”</P>
“父亲，这就是你必须要做的事了。”阿塞斯唇边含笑，低头看花园里走在一起的安娜和苏珊娜，笑容更深，轻声打招呼，“弟弟……妹妹。”</P>
威廉观察他的神情，“那小名？”</P>
“我也没有小名。”</P>
阿塞斯仍是拒绝。</P>
他知道威廉在想什么，可是有些事，他不会逃也不会放弃。</P>
威廉想骂，又觉得他没理由去骂，当初他何尝不是选择和安娜面对父母的反对，而非放弃安娜。</P>
可……这是他和安娜寄予厚望，倾注所有培养的孩子啊。</P>
就算未来他还会有两个孩子，也不会是阿塞斯。</P>
更不可能得到他们全部的爱。</P>
初为人父的喜悦，只有一次。</P>
威廉头疼至极，这一头疼，他又想把阿塞斯送走了。</P>
这时，阿塞斯突然转过头：“父亲，你恨爷爷奶奶当初的阻拦吗？”</P>
“你想说什么？”威廉怒不可遏，这臭小子难道还想恨他？</P>
阿塞斯摇摇头。</P>
“如果是我，我不会恨。”</P>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是东方华夏的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当初爷爷奶奶应该不止出于厌恶才阻拦你们相恋。”</P>
“他们不知道这场恋爱的真实情况，既担心对方心怀不轨，又担心对方想通过某些手段毁掉心爱的儿子。”</P>
“同理，外祖父外祖母也是如此。”</P>
“父亲，他们的阻拦，出于爱，出于担忧，唯独不会是出于恨。”</P>
这个推测阿塞斯早就想说了，可是一直找不到机会，现在倒是一个合适的机会，正好解开最后的心结。</P>
威廉陷入沉思。</P>
这个角度他和安娜都没有想过。</P>
当时年轻气盛，遭到阻拦就觉得全世界不公，光是抗争就耗费了他们所有精力，根本没时间停下来慢慢想。</P>
后面尘埃落定，他们也当这件事过去了，更不会再想起。</P>
“所以啊……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我不会恨你，也不会和你作对，但是我撑不住的，西弗对我的意义，如同母亲对你，我不能失去他。”</P>
九年。</P>
三千二百八十五天。</P>
七万八千八百四十个小时。</P>
无数个被猩红噩梦惊醒的夜晚。</P>
西弗勒斯.斯内普这个名字早已铭心镂骨，忘不了也不愿忘。</P>
威廉这次沉默得更久。</P>
“……算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和安娜是拦不住你的了。”</P>
阿塞斯听着父亲好像老了十岁的声音，心中酸涩，挺直的脊背略略弯曲，又强撑着站直。</P>
威廉将一切收入眼底，眼眶骤红。</P>
他还记得阿塞斯小小一个的样子，那时候阿塞斯遇见困难，他还能抱着他往前走，可是现在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阿塞斯走上一条回不了头的路，这对他和安娜来说何其残忍。</P>
“父亲，别为我难过，在没有结束之前，谁都不知道真正的结局，这难道不是你教我的吗？”</P>
阿塞斯抱住威廉，像小时候那样，靠在威廉肩头，声音小得只有威廉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