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临江才不管安奇怒不怒,他更想知道荷包里装了什么。
他弯腰捡起那只荷包,从里头掏出一对赤金福禄耳坠子。
镂空的葫芦状的耳坠里搁了一红一蓝两种颜色的宝石,阳光照耀下,光华流转,熠熠生辉。
葫芦的底部雕了个浅浅“御”字。
他的双眸微微一缩,这是宫里做的东西,换句话说,这是永安帝御赐的东西。
他把那对耳坠子递给了安奇,面无表情道:“宫里赏的东西,都可以拿来私相授受,贵府果然出手大方。”
安奇心里咯噔一下,那对耳坠子一拿出来,他就觉得眼熟,现在拿在手上一看,他的心就一下子跌倒了谷底,这一对胆大包天的贱奴,竟然敢偷拿御赐之物。
他平息了几下怒火,把耳坠子紧紧攥在手心儿里,指着围观众人中的其中一个,咬牙切齿的吩咐道:“安宇,你去,去前院把元辰给扣住,再和如玉一起把府里都搜一遍,重新清点库房里的东西,一样一样仔细清点,不可有任何遗漏。”
安宇的脸色微微一变,应了声是,犹豫道:“那,那侧院还搜吗?”
侧院是安南郡王活着的时候纳的侧妃,妾室她们生的庶子庶女的住处,虽然这些人在安南郡王妃的面前低眉顺眼,不敢多言什么,但好歹也是这府里的半个主子,不是安奇这样一个伺候人的可以随意折辱的。
安奇斟酌片刻:“先不要惊动侧院的人,待我回禀了娘娘再说。”
安宇无有不应。
安奇垂眸看了看委顿在地,痛哭流涕的时秋,愈发的愤恨了,目光如刀,一刀刀剜着时秋的脸颊:“把这个贱婢也押下去,给我看好了,蹩脚她死了,逃了。”
安宇又应了一声是,叫了两个帮手过来,将时秋五花大绑了,押送到了前院的柴房里。
出了这么丢人现眼的事情,安奇觉得脸上无光,面对冷临江的时候,也有点心虚,不知道该说的点什么才好,只对围观的众人道:“把你们的嘴都给老子闭紧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想清楚了,若让老子知道你们多嘴多舌,不止要拔了你们的舌头,男的卖去苦寒之地,女的卖去下等窑子!”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足够冷厉,所说的内容也足够凶残,震慑住了一众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cascoo.net
其实方才出了那么大的事,围观的人个个吓得噤若寒蝉,早就想拔腿就走了,可这个敏感的时间里,贸然离开可能会被认为是心虚,是去串供,或者通风报信,故而在安奇没有发话的情况下,这些人没人敢擅自离开,还是硬着头皮看热闹。
冷临江也不再说话了,他看的很清楚,私藏个赏赐,即便被发现了,也不至于要人性命,就算是愤而杀人,也做不到眼前这么周全,那个时秋,只能说是倒霉撞上了。
他背负着双手,在不那么宽敞的屋子里慢慢走着,仔细巡弋查找。
他在等待一个时机,等这些碍眼的人都走开,他可不要对着一具尸身冥思苦想。
夜里会做噩梦的。
阴沉沉的寂静中,后罩房里急匆匆的跑进来一个男子,三旬左右,模样与安奇有几分相似,他猝不及防之中,硬是被摆在地上的尸身吓了个踉跄,正要说的话一下子给吓了回去,哽的脸色一白。
他对上安奇冷然的双眼,赶忙稳住了心神,低声道:“大总管,内卫司司使韩大人递了拜帖,拜访娘娘。”
“谁?内卫司使,韩长暮?”安奇听到这个名字,脑子嗡的一下就大了,心头突突突直跳,竟然生出一种大祸临头,安南郡王府要倒霉的不祥之感。
他们安南郡王府与韩长暮,跟内卫司都素无往来,一向是有多远躲多远的,他一时想不明白这人突然上门是要干什么,但是不管来人所为何事,将人晾在郡王府门口定然是不合规矩的,他阴沉沉的盯了冷临江一眼,转瞬换了张讨好的笑脸,上前一步:“少使大人,府里,那个。”
他欲言又止,一脸的为难。
冷临江抬头望了安奇一眼,他知道韩长暮来了,但佯装没有听见,全然不知的样子,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十分体贴:“你去吧,”他顿了顿,指着门外,一脸的不耐烦:“让他们都散了,闹得慌!”
安奇陪着笑脸应了声是,看了一眼方才来报信的男子。
那男子会意,疾步走出屋子,挥着手大声嚷嚷:“走走走,走走开,都闲着没事儿干了是吗,该当值不当值,早晚发卖了你们!”
听到这话,围观的众人“嗡”的一声,四散跑开。
有的人跑出去几步,还停下脚步,转头又看了后罩房几眼。
男子顿时沉了脸色,神情比方才要严肃许多,瞪着眼厉声大喝:“还看,还看!再看,我立时就发卖了你!”
此言一出,这些人再没半点犹豫,脚下生风,呼啦一下跑了个干干净净。
后罩房前变得空空荡荡,静谧无声。
安奇朝冷临江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少尹大人,那,小人先去前厅,把安强留下,听从少尹大人吩咐。”
冷临江看了站在安奇旁边的安强一眼,更加的不耐烦了:“不用不用,我不用人伺候,都走!都走!”
安强哽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他身为安南郡王府的二总管,仅次于安奇,平素被人恭维惯了,哪里被人这样嘲弄鄙视过。
若非冷临江位高权重,安强早一脚把他踹出去八丈远了。
安奇知道他这个弟弟是个不能容忍的暴脾气,赶忙安抚的拉了一下他的衣袖,恭敬道:“都听少尹大人的,那小人等就先退下了,若少尹大人有吩咐,就去前厅,小人等都在那里。”
“知道了,走吧走吧,别耽误本官办案子。”冷临江不耐烦的点了点头,更加焦急的撵他们离开。
安奇和安强也别无他法,留冷临江一个人在这里不妥当,可是他们强行再留下一个人更不妥当。
他们二人静了片刻,疾步走出后罩房,又回头看了冷临江一眼,见他一脸郑重,的确是一心公事,心底无私,并无其他念头的样子,二人齐齐松了口气,转身飞快的往前厅赶去。
内卫司的司使大人前来拜访,不管所为何事,都得奉为上宾。
而现在安南郡王府正是多事之秋,更不能有丝毫大意,若是怠慢了内卫司的司使大人,搞不好会惹出其他的乱子来。
听到脚步声远去,冷临江抬头掠过空荡荡的院子,见院子里果然空无一人了,他撑着膝头站起来,拍了拍沾在衣裳上的灰尘,坐在不远处的胡床里,翘着脚,漫不经心的望着门口。
不过片刻功夫,一道轻灵的身影便从东厢房的方向绕到了后罩房,在回廊处停了片刻,警惕的望了望左右,才又悄无声息的进了后罩房的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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